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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书城 > 红昭愿:陌上花开缓缓歌容缓容华 > 第十八章 若即若离心迹明
 
平城的四季,春时多雨,夏时燠热,秋时多风,冬时潮冷,如此清晰分明地,两年的时光如此过去了。

这两年里,常有其他各藩地或开战或联姻的报章抵达容华的案头,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天下大势,如风如云。

这两年里,容缓住在城主府外,进出城主府间,她的身影逐渐成为平城人们眼中不可切割的风景,谁都晓得城主府有一位如同雪捏成一般的缓姑娘,人人都在猜测这位缓姑娘在城主府会有的身份,也好奇着她与叶家小姐维持着怎样微妙丛生的情谊。

是呢,这两年内,容缓与叶艾往从甚密。在平城人的眼里,她们几乎形影不离。

彼此身边的人对这样的交往皆有微词。

兰慧不时提醒容缓莫被叶艾那张看似娇憨的笑脸欺骗,提防对方别有居心。甚或,即使叶艾当真如其外表一般纯真无害,其父其兄乃致其家族皆非善类,还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叶父则耳提面命,叮嘱女儿戒备容缓那等心机满腹的贫孤女,他告知女儿:如这等出身低贱的人,生平最怕的便是被打回原形,所以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抓住现在的一切,不择手段地改变既有的命运。对这种来自尘埃的女子来说,生来高贵的贵族千金是她与生俱来的天敌,更遑论在她们中间还有一个终有一炸、名为“容华”的雷区。

容缓只觉叶艾活泼有趣,那是自己无法拥有的特质。如今,她当真喜欢着这个朋友,很期待那张鲜活明媚的笑脸在自己眼前不时来来去去。

而叶艾,对父亲的话采取“三不原则”,不顶撞,不辩解,不遵从。她至今仍奇怪着比自己小上两岁的容缓在什么时候读了恁多的书,又从中看得了什么样的世界。她也很想看明白容缓为何从未因任何事而慌乱失措,又为何面对任何事时都从容得宛如一尊佛。

“缓缓,清香楼推出新的菜色,我们去吃好不好?还是,你更想到九香斋去吃点心?不然,我们去韶光阁,去看今春才上市的胭脂水粉,或者挑几样最新式样的首饰?好不好?好不好啊?”

耳边声语清脆且明亮,容缓抬眸一笑。

“谢天谢地,缓妹妹终于看到我了。”叶艾扑了过来,两手按在她面前那些成堆书册上,“昨日我来时你在看书,我不敢打扰,乖乖就走了。今日来你还在看书,是打算看到几时?你也看看外面吧,有姹紫有嫣红,有鸟语有花香,处处好风景。你不是老先生,怎就一味埋在书里?”

容缓略作回忆:“前几日,我不是才陪你逛过街?”

叶艾掩面:“这话哪里像是从一位正当妙龄的少女口中说出?你不晓得逛街对于女子来说,有着怎样不可抵挡的诱惑么?”

容缓虚心请教:“是怎样的诱惑?”

叶艾郑重传授:“就如蜜糖之于蚂蚁,灯火之于飞蛾。”

容缓忍俊不禁。

叶艾娇嗔:“你别只有笑,今日到底要不要陪我上街嘛?”

容缓向窗外看了看:“用过午饭后?”

叶艾好不易等到她松口,哪里等得及午饭之后?上前将她挽起:“自然是眼下就走,我们先去清香楼品尝新菜色,再去九香斋品尝点心,然后去韶光阁选首饰与胭脂,你今日下午的行程属于你家叶姐姐我,严禁临阵逃脱。”

容缓无奈苦笑,只有听之任之了。

眼瞅着缓缓近乎被架着便出了门,兰慧忙不迭取了一件披风跟上:这位叶小姐,确定是位世家小姐没错么?

这个小院,便是容缓在容氏叔夫人家所住之地,比不得紫荆轩精致秀丽,却也舒适宜居,尤其院内那株栀子树,已经给容缓送来了两个花期的芳香。如今,它又已然花苞累累,待花期来临,必然又是花开如雪,姿影皎皎。

“小的见过叶小姐,见过缓姑娘。”

她们走出小院时,迎面容保正到。后者行礼后,偷眼打量了下两位的架式,暗叫“不好”:上一次也是这般情形,刚巧上门的自己被叶小姐“抓了壮丁”,结果一路走一路多,大包小包压上身,若非这两年高了些壮了些,势必要被压垮了腰。

叶艾眼前一亮:“容保来得正好,我要与缓妹妹上街玩耍,你也加入如何?”

前度遭遇历历在目,打死也不想挑战第二遭。容保赔笑:“叶小姐恕罪,小的此来是奉了广叔的命,有事向缓姑娘禀报,待禀报完了还须回去当差,不然就要吃广叔的板子了。”

广叔?容缓暗笑。难怪容保小哥能够成为容华心腹,处事拿捏忒是有度。试想,到平州两载,自己与广叔谋面不过两三次,说过的话更是屈指可数,纵是当真有事,也是高大娘现身,何须劳动到这位城主亲随?但若是在叶艾面前直道是奉城主之命,势必引发一波尴尬……端的是为主子分忧去虑,用心良苦。

“不知广叔有何吩咐?”容缓问。

料到缓姑娘必定悟透了自己的话外话,容保道:“广叔说,前两日请缓姑娘代劳抄写的那本账册有几处似乎有些出入,若是缓姑娘得空便请过府一趟,广叔想当面与您核对一遍。”

容缓点头:“需即刻前往么?”

“这……”容保瞥了瞥叶小姐的面色,生怕她一个不悦,又将自己拉成苦力,审时度势之后,谨慎道,“倒是不需要这般着急。缓姑娘眼下若是抽不出时间,明日一早……”

“那便明日一早再说。”叶艾等得正是这句话,“缓妹妹,我们快些走,否则不知又有什么事情找来。你须记住,对我们女子来说,逛街是永恒的修行。”

容缓嫣然:“多谢叶姐姐指教。”

容保呆呆望着两位姑娘一道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摇头:真是神奇啊神奇,不愧是平城的年度之迷,就算是在如此近的距离,自己也如同平城的所有人一般,看不透这两位姑娘间的友谊是真是伪是实是虚。

*

听完容保的禀报,容华安之若素,指中笔一滴墨落下,将桌上宣纸染出一点狼籍。他就默落字,写出一纸狂草。压在纸上的纸镇受其波及,接连“咚”声作响。

“外面天气如何?”他问。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容保答。

“本城主也去逛街。”

“啊?”

“你听到了。”

“可是……”容保讪讪,“城主稍后还要与几位世家的家主见面,若是结束得早,方先生那边貌似还有事与城主商议。”

容华修眉收紧。

容保屏气等待。

容华眉峰舒展,挥指道:“你去吧。”

容保称是:“小的这就去芝兰轩,看看他们是否已经清扫布置妥当。”

容华将笔掷下,拿起纸镇托在掌间,楠木雕成的小猫儿与他瞪眸审视,脆弱至斯,又倔强至斯。

这一次,已有十日没见容缓。

这十日里,他为本年新兵操练之事早出晚归,离开时,她尚未进府;回来时,她早已离府。不住在一道门中,即使近在隔壁,也无法想见便见,因为不能创造“巧合”与“偶遇”。

本以为她搬出城主府,只是为了堵一堵攸攸众口,解一解叶家疑虑,但是,她似乎不是。她搬出这里,就是为了不与他生活在一个房檐下,为了减少与他谋面的机率。换言之,她在不着痕迹地拉开与他的距离。

“城主,叶家、上官家、冯家的三位先生到了,已然迎入芝兰轩。”梁广在外道。

“本城主随后请到。”他道。

外间脚步声远。

没有理由迁怒于梁叔呢。即使梁叔当时没有使叶艾出现在紫荆轩,容缓也会经由各种方式得知叶家婚约的存在。况且,眼下已是多事之秋,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天下大乱一触即发,实在没有时间再纠缠于这些细枝末节。

他将纸镇放回纸上,掀步前行。腰际,一枚镌有容氏族徽的白玉玉佩在雪青与银紫两色缨络的盘系下,迎日生光。

容氏家族的族徽是一只雪狼,雪夜中的原野之王。之前,他未将这枚玉佩随着佩戴,皆因时机未到。如今,它欠缺的,只是一条新的缨络,缓缓编就,徐徐得来。

*

“缓缓,这只镯子你喜不喜欢?”

“还好。”

“这一对耳环呢?”

“尚可。”

“这只珠花如何?”

“艳了些。”

“这只银钗?”

“素了点。”

叶艾一声哀叫,瘫软在榻上

因为是贵客临门,韶光阁的掌柜将她们迎进了单独的贵宾间,有椅有榻,有桌有茶,将不曾摆设在柜台的名贵首饰一一捧出,陈列于两位少女眼前。

叶艾本是兴致盎然,将每样奁盒里的饰物一一拿出征询容缓观感,岂料得到的回应无一不在模棱两可之间。

“这些物什一样也没入缓妹妹的眼么?”

容缓歉然:“我随口说的罢了,实则那只珠花做工与样子都好,珍珠的颜色极衬叶姐姐的肤色。”

叶艾怏怏道:“我若是为自己选,自然会把它收了。可现今是送你的十五岁生辰礼物,你若不喜欢,不是枉然?”

她一怔:“生辰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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