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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书城 > 红昭愿:陌上花开缓缓歌容缓容华 > 第七十八章 此时此际难为情
 
宋燃体况欠佳,不宜多思多劳,入秋以来,已是几度病犯,城主府的专用大夫日夜守在房内,须臾不敢离去。

莫离白日打理政事,晚间榻前守候,日渐消瘦,疲惫不堪。

宋燃也有清醒时候,自是看在眼里的,一迳劝妻子回房歇息,莫离焉肯?他无奈力不从心,只有叹息。

莫离的贴身丫鬟小秀在旁看着这两人情景,不时就要到无人处哭上一场。她委屈啊,实在委屈,为着自家主子。

“秀儿。”

正掩脸哭泣中的小秀抬头,看见了眼前人,当即泪水涌得更多:“容姑娘,您……总算来了……呜呜……”

兰心赶紧抽出帕子递了上去,问:“难怪在这府里找了半天找不到你,谁给了你委屈,让你一人站在这个侧门前哭成这个模样?”

小秀摇头:“不是奴婢……奴婢是替夫人……夫人好苦……呜呜呜……”

“好了,好了,有话慢慢说来。”兰心将她揽住,“也是巧了,我们姑娘所来的路离着这道侧门最近,就从这门直接进府了,不然也看不到你这个样子。”

“姑娘!”小秀忽然一把擦干了泪,扑到容缓面前,“我们夫人真的是苦……为了城主,为了葛城,每日介不眠不休,可城主这一回犯病,说到底是为了惜奴那个细作……夫人明明知道,还要硬撑着,还要装着什么也不明白……可最苦的是,城主希望夫人能够明白……呜呜……”

说着说着,这位忠心侍主的丫头又是泣不成声了。

“说清楚,城主怎么就希望你家夫人能够明白了?”容缓问。

秀儿咽下哽咽,道:“惜奴前几日逃出府去,其实是城主派人私放的。她在城门口被拿了回来又关在柴房,城主得知后要去见她,被夫人拦住,他便犯病了……奴婢虽然向来敬仰城主,但这一回是真的是真的要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了……城主他真是太欺负夫人了……他是想用这病逼夫人带惜奴见他,逼夫人放了惜奴……呜……”

原来男子一旦变了心情,当真是狠心至斯么?用自己病体折磨爱着自己的人,只为救出心中新人?容缓淡哂:“我记得褚堡主来此时,曾经为城主留了一方药的,现在所用的可是那一方?”

“褚堡主的药确然是好用,但城主每一次用了,都会不适上一个时辰,过后才见精神清爽。那一个时辰极为难熬,夫人心疼城主,故而换回了以前老大夫开下的保守方子。”

容缓眸心幽幽冷冷:“我听褚堡主说过,她的那剂方子虽然稍稍猛了一些,但旨在祛除病灶,是她精心研究了数月之后才得出的良方,城主所感到的不适,尽是沉疾病灶的反抗罢了,五脏六腑不会受到任何损伤。你家夫人对城主,实在是有些纵容得过了。”

小秀倏然抬头:“奴婢也是这般认为。依姑娘之见,奴婢该怎么做?”

“按那药方熬了药,给你家城主送去。你家城主在一个时辰的不适之后,定然能够清爽舒适,届时我与你家城主有话要说。”

“是!”夫人娘家没人,容姑娘是夫人的义妹,就是惟一的娘家人了,又是这般的通透厉害,是该找城主说说话的。

*

宋燃身上披衣,膝上覆毯,靠在暖轩的榻上,眼光望外,神情凝重。

“宋兄。”容缓叩了叩半开的的门,踏入其内。

“缓缓请坐。”宋燃转过头来,释出浅笑,示意旁边丫头,“为容姑娘上茶。”

容缓称谢之后,寻了距离门前最近的座椅置身,道:“看宋兄气色,似乎好了许多。”

宋燃叹息:“陈年旧病,总是反复无常,劳缓缓费心了。”

待丫头上过茶退下后,容缓悠悠开口:“缓缓听闻宋兄这一次的犯疾,比及体肤,内心更为痛楚,可有此事?”

宋燃淡淡道:“你来,难道不正是为了此事?”

“不尽然。”容缓语声平级,“缓缓此来,是带一人前去见那位惜奴姑娘的。”

宋燃眉头一紧,目光倏地犀利:“你要做什么?”

容缓冷哂:“一个被派来挑拨我家义姐夫妻之情还想杀我义姐取而代之的恶毒女子,缓缓想对她什么都可以吧?”

“你说……”宋燃既惊且疑,“惜奴几时要杀阿离来着?她已然那样的处境,你还要……”

“宋城主。”容缓声线骤然冷厉,“要不要容缓拿一面镜子给你,让你看一下你此刻的面相?你没有担心自己结发十余年妻子,却在为一个已然证据确凿受人指派而来心怀恶意的恶女辩白么?”

“你——”宋燃下意识抚了抚胸口,今日的身子却分外清朗,“说到底,那个指派她的来的人,又是谁招惹过来的?”

“是我。”容缓目芒咄咄,“那又如何?那件事,与你此刻又有何关系?此刻的你,可记得自己的结发妻子?记得你们的儿子?”

宋燃呼吸猝然急促,面色涨红:“此乃我宋家府第,容姑娘,你……”

“在宋城主逐客令前,容缓带来的人,你还是要见的。”容缓双手一拍。

兰心带着郭陶报入。

郭陶进门之后,当即双膝跪地:“草民见过宋城主。草民就是此前为惜奴向胡家传递消息的商队之首,此来一为向城主与夫人赔罪,二是想告诉城主一声,请城主放心,草民纵然愚钝,也不会做杀人者的帮凶,草民已经断然拒绝了惜奴,且从今后与她绝无来往。”

“惜奴寻你做帮凶?”

“就在两日前,惜奴找到草民,想草民帮你寻找两名杀手刺杀城主夫人与府里的小少爷……”

“当……当真?”宋燃丕地一震,“她当真找你杀我夫人与爱子?”

“草民的话字字句句皆为真实,不敢欺瞒。”

宋燃闭眸,略作调息,问:“你……可有证据?”

容缓眉心一颦。

郭陶面色坦然:“草民与惜奴当面对质就是了。”

宋燃默然未语。

容缓等了片刻,对方仍未起声,遂道:“郭兄先下去吧,若想探望惜奴,向外面的丫头说一声,她自会带你前往。”

郭陶应了声,起身作别。

宋燃沉默良久,问:“在你看来,我必定很对不住阿离吧?”

容缓淡哂:“应该不仅是在我看来,在天下人看来,也是如此。”

“天下人……”宋燃自嘲一笑,“天下人又知道宋燃什么呢?”

“在城主心中,天下人也好,葛州也好,都比不过一个惜奴了吧?”

“本城主何曾如此说过?”宋燃语含怫然,继而幽幽道,“本城主不过是看她还是一个孩子,理当有一个从头开始的机会……可是,她终究是跟随过那样的主子,心性已然定了,再难改变。”

容缓声语清冷:“她年届十八,已然成年。真正还是一个孩子的,是铭儿。”

宋燃一怔:“铭儿?”

“铭儿九岁的生日要到了。”容缓直视着这位病弱的城主,“届时,我会送他回葛城庆生。铭儿极为聪明,倘若彼时宋城主与我家义姐依然是现下这等气氛,他必有所觉,也必定心生惶惑,在一个孩子的心中,没有什么比双亲更为重要。双亲的疼爱,可以令他快乐;双亲的恩爱,则可给他自信。宋城主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宋燃想起了儿子那张笑口常开的脸,心中忽生愧疚:这些时日,竟一次也没有想到过他,真真枉为人父了。

“莫姐姐对宋城主的好,无须我多加赘述,阁下自有体会。但民间有一句俗话,久负大大恩反成仇。希望在宋城主莫钻了这个牛角尖,辜负了世间最爱你之人。”言讫,容缓起身告辞。

她走后许久,宋燃方发现一声长叹,眸内水光微现:阿离,如今的你,必定已然怨极了我吧?

*

夫妻之事,外人终究不宜过问太多。点到即止之后,容缓未在葛城停留太久,第二日即向莫离辞行。

就在途中,他们得到了青州城的讯报——

胡家小姐被其兄长赶出家门,褫夺胡姓……

而促成这件事的几人中,居然有芳芸的名字。

世间事,原来就是这般环环相扣,因果互应。

芳芸被带到了胡家,原以为会得到重用,不想被胡家小姐派到了厨间做杂役,心中自是意气难平——在青州城时,好歹也是做过大丫鬟的。

为了谋图上位,芳芸向胡家的二当家自茬枕席,由此引来胡家大小姐的嘲弄与嫌弃。而芳芸不甘受此践踏,得怜儿授意之后,向胡家大当家状告大小姐私吞账房银两,设置假账。

这般一来,胡家大当家自然是要核实真伪,派人查账是第一步。而负责查账的人内,即有怜儿。

怜儿没有刻意做假,也不必做假,因为这位胡家大小姐的确将柜上款项归为己用的习惯。这在平常,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偏偏在这时,容华传胡家大当家问话,问起私粮贩运之事。

这件事,必须有人出来为胡家牺牲。

胡家大当经过一番思虑,始终难下决断,然后,容缓的信到了。他看后再无犹豫,忍痛割舍了胡新舞。

胡新舞则又为是叶家作祟,当街拦下叶艾车轿理论,被两名女卫架开抛至路旁——

由此,曾经威风八面的胡家大小姐,成为了平城的一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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