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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书城 > 京都一梦十年春 > 第86章 云心
 
  在凡界南部有一个不出名的小部落,最爱在家中庭院培植几颗硕大的芭蕉树,白日里常有女子立于树下乘凉。这会,几颗晶莹透亮的晨露正从鲜妍嫩绿的芭蕉叶上滑下,正巧砸中在一名女子的眉心。

  女子身着紫纱襦裙,腰系苏黄锦绣细带,广袖披风上是米白色的底子绣了梨花暗纹。几滴露水于眉心四溅,分崩离析的水珠四溢在她枯槁的面容上,苍白的唇色微微动了动,轻轻咳嗽了几声终是醒来了,她缓缓起身,露水便顺着深邃的眼窝如泪珠般在她苍白的脸上滑下。

  她叹了口气,心中忽感一阵悲凉落寞,食指轻轻拭去水珠,本就不施粉黛,又何惧这妆容受损。她四下顾盼,果然不见一个人,毕竟连自己悄无声息地服毒自尽于此都是无人知晓的。

  此地不比轩辕王朝的干燥,雨水连绵,看着青砖上绵绵密密的青苔,整个人也跟着哀愁起来。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人,才能让洛云心哀莫大于心死,舍弃幼子,想到在这芭蕉树下了却此生。

  十年前,萧奉履行萧、洛两家的婚约,将洛云心迎娶进府。新婚当夜,萧奉只是在喜婆的督促下冷漠地走完流程,等到所有人离开,萧奉就走到书桌旁,自顾自地看起书来。

  整整一夜,新娘惴惴不安的在床上等,新郎若无其事地翻书。她开口催他休息,他只是说:“你睡你的就是,不必管我。”

  二人两相无言,这只是第一夜而已。洛云心曾很是认真的检讨过自己,自己初到萧家,并没有犯过任何大错,为何萧奉对她冷淡至此。

  后来萧奉终于如愿以偿将柳媚儿娶进门,洛云心哪怕再迟钝也终是明白了其中缘由。丈夫对她薄情至此,可她除了相夫教子,尽好自己本职,背起贤良淑德的名分来以外,别无他法。

  身上背负的东西太过虚假沉重,有一天累了也就离开了。洛云心临死前,心中到底还是有放不下的东西,不然此刻宋景的虚形不会附着在她的身上。

  “夫人,夫人”清脆的女声自耳畔响起,果然有一个小丫鬟冒冒失失地跑到洛云心身边气喘吁吁道:“夫人,少爷马上进府,咱们赶紧准备着吧?”

  “准备什么?”萧奉回府,必然是回柳媚儿处。

  “夫人……往日少爷出入府,您都会亲自恭送迎接的。”丫鬟习惯了替洛云心传递消息,今日忽然一个反问令小丫头诧异不已。

  “我们进屋去吧,他回来了自有柳媚儿在一旁伺候着。”

  丫鬟不再多说话,扶着洛云心进屋,心中确实十分不解,换做往日,夫人必定不会错过这个一日里难得见几次少爷的机会,最近确是有些怪异。

  萧家老太太夜里总是噩梦不断,柳媚儿为其请来了道士作法。正厅前,已经有人在埋怨:“这等大事本轮不到媚儿来做,可夫人不为所动,媚儿实在看不下去才亲自去请的。”

  洛云心自进萧府起便时常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跟老夫人的关系一向比他人更亲近些。此柳媚儿之举,老夫人只是轻声赞许了柳媚儿的作法,并没有苛责洛云心,惹得柳媚儿大为不快。

  一旁的萧奉将一碟蟹粉酥推至柳媚儿面前以示安慰。

  洛云心直至此刻才抬眼打量过去,确是剑眉星目、面冠如玉,难怪叫洛云心痴等了十年之久。眉眼间的冷淡疏离,就算一言不发也能叫自己心中隐隐生起几分刺痛。

  察觉到洛云心的目光,他好像很是介意,眉头顿时紧紧皱在一起,拾起一旁的茶杯,打乱洛云心的目光。

  不看便不看,意识到萧奉的刻意,洛云心将注意转向一旁吵吵闹闹的道士身上,见他们在庭中绕来绕去,连柳枝灰水也忙个不停,这哪里是驱鬼,唱戏还差不多。

  道士们别扭的走姿,惹得洛云心露出几分难得的微笑来,竟全被萧奉收入眼底。

  “嘭”的一声,茶杯被狠狠放在桌面上,惹得老夫人也是一惊,不过萧奉自打接过掌家之权后已经很少再被家中妇孺管束了。故而此举,只是加大了空气中的沉默,并无一人出声。

  “老夫人、大少爷”领头的道士忽然走到厅上,拱手行礼道:“仪式已经进行完毕,现在就差最后一个环节了。”

  萧奉率先开口,“什么环节,还是应当速战速决的好。”

  “这需得请人配合。”

  洛云心被请到庭院中央,手上拿着串他们编好的柳枝藤圈,按照嘱咐,应当由正房带着这驱邪柳枝在宅中绕够三圈。柳媚儿提出现下洛云心身体不好,最好由她来代劳,就连道士也说柳媚儿八字与此宅相配最为合适。按照洛云心以往的习惯,定是不愿意与柳媚儿相争,就连萧奉的态度也是想由着柳媚儿去了。

  不过今日的洛云心格外倔强,一言不发接过柳枝,对着厅上一脸诧异的众人道:“道长已经说了这事该由正房来做,云心就是身子骨再弱也不能耽误了正事,毕竟违背道法与求得一时之安相比孰轻孰重,妹妹心里应当比我更清楚”

  她毫不犹豫地将柳枝圈戴在脖子上,摆出正房夫人该有的姿态,带着丫鬟一步也不回头的向前走去。

  柳媚儿本就被憋得说不出话来,见道士与老夫人皆未言语,急忙向萧奉投去委屈的眼神,谁料萧奉起身就回了书房并未理会柳媚儿。

  萧府后花园中,洛云心拿手帕擦了擦脖子上的细汗,丫鬟心疼道:“夫人,您何苦与那柳媚儿相争,现下若是累坏了身子这该如何。”

  她蹲下揉了揉脚踝,心中暗叹这洛云心的身子未免也太过娇嫩,才走了两圈边吃不消了。

  “走累了便回去吧。”

  萧奉不知何时出现在洛云心面前,他负手而立依旧是平日那般半分不近人情的冷漠。

  她安然无事的站起,整理好手帕道:“既然是主动承下了这门差事自当好好完成才是,毕竟贤良淑德是云心最拿手的。”

  萧奉一愣,显然没想到洛云心会说这话。

  路过萧奉冰凉的面色,洛云心继续向前走,身后是眼珠子都要瞪到地上的丫鬟,一脸不可置信的紧紧跟上洛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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