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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书城 > 桃李春风皆是笑话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来自龙虎山下的读书人
 
诚如某所言,魏戍施展神通对敌的下场还真就是白挨一顿打。只见瀛阆微抬右臂,手掐剑指,朝着那来势汹汹的鹏鸟轻轻一点,一柄金光凝聚而成的长剑直掠而去。在破去周遭风障的同时,一剑洞穿那只鹏鸟的心肺,并由魏戍头顶激射而过,斩去无数青丝。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剑,实则却裹挟着令人意想不到的磅礴剑气,哪怕此时的魏戍已经跌落在地,仍是面色苍白,始终未曾从那惊人的剑气中回过神来。

不同于某的神色凝重,潇然非但神色如常地旁观着一场热闹,而且还笑呵呵地与身后的少年说起了一桩往事,“在南国十二州的缘州曾有个薛家,家中幼子依照族谱上的名字理该叫作薛晨,后来因为一串糖葫芦和几个肉包子,便被某个骑驴走山河的剑客拐走了,之后也没个准确的名字,反正就一直姓薛的,姓薛的那么叫着。那小子当年皮得很,又不喜欢整天对着木人桩练剑,或是对着杂草乱砍,于是剑客便把他丢进山里,整日与飞禽猛兽打交道,常常身陷囹圄,稍不留神便会丧命。不过也算那小子命大,磨练了十多年,非但没有死掉,反而还让他跻身七境,勉强有所曾就。于剑道之上,走得是又稳又快,着实是令人称羡。”

张麟轩满脸笑意,温言道:“是我那位大师兄吧?”

潇然摇摇头,打趣道:“这话可不敢乱说。师兄自然是师兄无疑,然而有无前缀,却天差地别的一番景象。若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可是要被人记账的。”

数月相处,张欣楠倒是很少主动地谈及少年的那两位师兄,故而张麟轩所知的大多数,都是在与鹿衍闲聊时,从后者的嘴里听来的。依照入门的先后顺序,好像确实是那位姓薛的师兄跟早一些,所以张麟轩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就是自己的大师兄。其实也没什么错,只是因为二师兄不服,所以便立下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二者之间,谁的剑道更高,谁就是大师兄。不过彼此争了多年,胜负依旧未分,似乎永远都只会有平手这种结果。

张麟轩会心一笑,轻声道:“以后见面,会注意的。”

潇然神色诚挚,仰天长叹一声,朗声道:“金甲挥剑势无穷,竟斩佳人几青丝,却不知曾经少年,手握木剑一柄,便可削去他人头顶三千烦恼丝。”

与人剃度出家?真不愧是大师兄。张麟轩忍住笑意,尽可能地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薛师兄的“丰功伟业”,如今还真想见识见识。

瞧着姑娘家的可怜模样,某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便开口说道:“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位同行者,你我二人不至于真的见死不救吧?”

潇然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兄弟,我拦着你救她了吗?”

某一时语塞,待沉默片刻后,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若再不出手,她可真要容易被鬼差带走了。”

潇然玩笑道:“不行就不行,该承认就承认,一个大男人怎么了,非要死要面子活受罪?何况被人发现,岂不是更丢面子?”

张麟轩以胳膊肘狠狠地撞了一下潇然,白眼道:“听师父偶然间提及过,你当初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不过本公子现在真怀疑你当年都看了些什么书。”

潇然清了清嗓子,然后以八字概括他自身所学,“百家学问,皆有涉猎。”

弦外之音,懂的都懂。看过与否,自有定论。

潇然收起玩笑之心,身影似电光一般长掠而去,继先前互换一掌之后,与那身披金甲者再度互换一掌。彼此毫无保留,皆是倾尽全力的一击,下场却不见相同。前者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嘴角微微扬起,好似晨光和煦,站在原地,纹丝未动,然而后者却倒飞出去数十丈,嘴角有血迹渗出,胸前宝甲尽是裂痕。

潇然抬起手,搭在眉宇之间,作远眺状,不由得轻叹一声,“老了老了,真是越来越不行了,没有一掌打碎,还真他娘的丢人啊。”

原本半跪在一侧,呼吸沉重的魏戍忽然站起身来,眼神哀怨地看着潇然,厉声质问道:“既知对方跟脚,为何还要如此坑害于我?!”

潇然轻声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在下可做不得那负心之人。长桥落雪,红衣撑伞,想想就很美,又怎么会舍得辜负呢。”

魏戍一脸糊涂,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坐在河畔的那名中年男子猛然转过头来,深邃的眼眸宛若深渊一般,此刻正在死死地盯着潇然。

潇然一笑置之,然后耐心与魏戍解释道:“本心的藏私之举,难不成现在都没有发现?南山城的风满楼是谁,墨渊衫又是谁,这些你都不清楚?后者的杀机,明显比前者更加纯粹和浓烈,否则当时又何需九爷出手。若非某的风家手段使然,当时出手对付风满楼的可就是十三先生了。此二者对于他们而言,或许是不起眼的浪花,但放在尘世之中,就是一股滔天巨浪,一旦袭来,必将吞噬无数人的性命。有些渺小是相对而言的,但十方阁的强大却是绝对的,故而对待某些东西,我们自然无法做到类似于后者一样的俯瞰,只能抬头仰望。”

“你的存在对于风满楼而言,就是将来遇难之时的逃生手段,所以有些东西,你根本就无需知道。一种类似于‘他欺’的‘自欺’手段,也算得上是高明之举,一些悄无声息地蚕食之举几乎是很难发现的。不过你千万别忘了那日与你说话之人是谁,因为他可是十方阁的‘眼睛’。”

“言尽于此,一些该说的或是不该说的,反正一股脑地都告诉你了。之后到底如何,自己去思量,千万不要指望别人替你忧心,因为没有那个功夫,大家都很忙的。至于某些坑骗公子的手段,既然他自己不在意,我也就不好越俎代庖地去做些什么,但是下不为例,莫要得寸进尺。”

潇然微微一笑,却令魏戍入坠冰窖一般。

如何想是她的事,与潇然本身无关。言尽于此,好话磨破了嘴皮子,若是再说下去,可就有些画蛇添足了。一旦稍不留神,以为自己在意她,从而再莫名其妙地爱上自己,恨不得以身相许,那可就麻烦了。

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又或者是田地间的农妇,村东头吆五喝六的婆姨,总而言之,皆有可爱之处,如春夏秋冬,各有各的好。

只可惜纵有千般好处,那与我潇然又有何干系,无外乎麻烦二字而已。

所以某个场景,光是想想就有些可怕。

一根红绳,悄无声息地被人系上,如今又悄无声息地被人扯断,真真是何苦来哉。

本是故人相逢,却死活不愿意露面,既然如此,该滚哪滚哪去,少在这里恶心人。此外再记住一件事,若在敢暗中对我家公子出手,我一定让你感到后悔。我既然可以“理所当然”地揽红线在身,那么也一样可以顺藤摸瓜,亲手把你给揪出来!

潇然收敛心神,转过身去,双手负后,踱步而行,缓缓走向河岸边那名头戴斗笠的中年男子。

与此同时,一道金光起于数十丈外,伴随着一声响彻天际的愤怒嘶吼,如陨石砸落大地一般,径直冲潇然。那道金光由魏戍眼前激射而过,“小心”二字还未曾说出口,便已经来到潇然身后不足一尺之地。

潇然收起迈出的步子,站在原地,嘴角忽然扬起一丝诡异的弧度,呢喃道:“活着不易,何必自寻死路。”

话音刚落,一道金光骤起,上达九霄,下至黄泉,宛若一根顶天立地的擎天柱。金光撞金光,后者安然无恙,前者头破血流,一身金盔金甲碎裂至肩头,伴随着猩红的血,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瀛阆跌坐在地,本该由剧烈的疼痛而引起的嘶吼之声被他生生地压制在喉咙之中,半分也不曾流露。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散落一地的金甲碎片,满脸惊骇,嘴唇颤颤巍巍,一时间竟是不能言语。

魏戍笑容依旧,扭头看向张麟轩,轻声笑问道:“敢问公子,在下这等神通,该当几品。”

张麟轩闲来无事之际,给神通道法弄了个品阶,但由于见识太少,所以排名飘忽不定。不过榜首却是唯一,毫无疑问是自家师父的剑术。

张麟轩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此战过后,你这金光柱就是本公子的衡量标准。”

比如师父的一剑等于五百个金光柱。

如此孩子气的说法,张麟轩并未宣之于口。

“金光柱?!”潇然神色一怔,倒是头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不知道那些开派祖师听见后又会作何感想。

潇然摇摇头,暂且不去管这些事,背对着瀛阆,轻声说道:“舍弃盔甲,以本相一战,还是继续装模作样,然后一巴掌让我拍死?!”

瀛阆面色阴沉,咬牙道:“小小一座黄沙渡口,竟然也能见到龙虎山的道士,还真是‘幸运’啊。”

“是龙虎山下的读书人。”潇然纠正道,“于我而言,确实是幸事,但于你而言,实乃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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