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耶不知道到了今时今日，程北航找她还能说什么。
她把电话拨了回去，程北航没有接。
车阵中，车子只能龟速爬动，莫耶想了想，给程北航发了条信息，约他在她家小区附近的那家咖啡馆见面。
不是想听听程北航要说什么，而是想明确跟他表示，这样的见面将会是最后一次。
*
短短半个小时的车程，莫耶硬是用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才到达咖啡馆门口的停车场。
程北航已经等在哪里。他没有进去，就等在门口，似乎不太确信莫耶真的会过来。
看到莫耶的车子，在冷风中冻得脸色发白的程北航扯着脸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几步赶过来替莫耶打开车门。
这样的待遇，莫耶只在还他刚刚确认恋爱关系的时候才有过。再以后，莫耶对他来说大概只是一个司机，每次到达目的地，程北航都是自己开门下车就走，可没有照顾过莫耶半分。
莫耶有些恍然，突然想起朱咪咪的一句话：男人都是贱骨头，只有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有珍惜；可有的女人更贱，只要男人稍假辞色就屁颠颠的跑回去啃回头草。
“塞车了吧？来来，咖啡馆里暖和！”程北航想要拉莫耶的手，给她躲开了，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讪讪的。“走吧，我快冻坏了。”
言语亲切熟稔得好像和莫耶一切都如从前，毫无芥蒂的样子。
莫耶看着他。“你可以进去等我！”她不想领他的这份情。
是他自己要在外面等的，怎么听起来语气颇为委屈？
一瞬间，莫耶知道了程北航这次找她的目的。
他后悔了！
可是现在后悔还有用么？一切都回不去了！
*
找了个二楼的小包厢坐定，莫耶给自己点了杯热巧克力，程北航还是摩卡。
“到现在还不能喝咖啡么？”等服务员退出去，程北航问道，神情关切温柔。
莫耶正扭头解开脖子上的围巾，闻言动作顿了几秒中，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嗯，医生说不能喝，那就不喝吧！”
刚刚从医院出来的那段时间，就像上了瘾一样，莫耶老是忍不住想要喝咖啡，可忍了一段时间，好像不喝也没什么。世上好喝的东西多了去了，干嘛非得咖啡不可？
世上的男人也多了去了，干嘛非程北航不可？
莫耶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程北航认真地看着莫耶。“莫耶，关于那件事，我想我欠你一个解释和道歉。那时候……”
“不必了！”莫耶打断他的话。“解释和道歉也是有时效的，拖得时间长了，说什么都是苍白。你说说吧，今天为什么非要见我？我以为我和你已经结束了，不论从哪个方面都不应该再有牵扯。”
“不是这样的，莫耶，我不觉得我和你已经结束了，只要我的心里还想着你……”
“那是你的事情，请不要用你的困扰来困扰我。”莫耶不想听程北航说这些。“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已经有未婚妻了，尽管我不喜欢她，可站在一个女人的立场和角度，我认为你这样私下来找我，对她不公平！”
说这样的话或许在程北航听来很虚伪，可这的确是莫耶的真实想法。
都是女人，被人背叛的滋味莫耶也品尝过，她不觉得自己狠毒到要靠这种伎俩来打击林娜，而且她也不屑于成为那样的角色。
“不公平？”程北航握紧了双手，表情委屈又愤怒。“那对我们就公平么？本来我和你好好的，要不是她突然出现的话，我妈怎么会逼着我和她订婚？这些日子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么？林娜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瞒着我让新招来的建设部负责人修改‘名仕田园’项目的图纸和用料。好了，被人发现了，我都来不及指着她，她就先跟我闹上了，说什么这是为了我和公司着想。我真是谢谢她这么为我着想了……”
程北航这段日子一来积攒的怨念不小，一旦开口就收不住，不拉不拉被莫耶当成了情绪垃圾桶，一个劲地抱怨林娜，发泄自己的不满。
莫耶的心情一点起伏都没有，没有落井下石、幸灾乐祸，跟没有替程北航委屈不平。
她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在表演一样，激不起丝毫的情绪。
直到服务员把他们点的东西送过来，程北航才意犹未尽地收了口。
“我不知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不同情你，也帮不了你，路是你自己选的，走断脚都要走下去，还是想要回头，都是你的事情。”莫耶喝了口巧克力。巧克力香甜温暖，可她的神态却很冷漠，波澜不惊地看着程北航。
程北航拿着咖啡杯的手抖了一下，几滴滚烫的褐色液体落在他的大腿上，烫得他激灵灵一抖，急忙把咖啡杯放下，改而去握莫耶放在桌面上的手。“莫耶，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我后悔了，当初我是瞎了眼，受了我妈的蛊惑才会和林娜订婚，可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你。莫耶，我和林娜只是订婚而已，还没有结婚，我现在还自由的，只要你愿意，我想……”
“你想什么？想让我回去你身边？”莫耶任他拉着自己的手，突然笑了起来。
那么妩媚温柔的笑容，程北航已经很久没看到莫耶对自己展露过了，他的心里一热，握着莫耶的手更收紧了一些。“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莫耶脸上的笑慢慢变得冰冷而嘲讽。“程北航，你到底把我莫耶当成了什么？垃圾？想扔就扔，觉得还有些用，扔错了，想要捡回来就捡回来？”
“不是……”
“‘亿霖’现在举步维艰，哪怕有你未来岳父支持，也快熬不下去了，是吧？你受够了林娜的大小姐脾气，也厌恶她一窍不通偏偏喜欢颐使气指，是吧？最重要的是，你终于发现要维持一家公司的正常运转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容易的，是吧？”
莫耶的三个“是吧”，把程北航质问得脸色发干，握住莫耶的手也不自觉松开了一些。
莫耶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继续说道：“以上种种，让你想起了我。我在的时候，哪怕公司没有那么多运作资金，可至少还能凭良好的信誉和口碑从银行里贷款；和林娜的骄纵任性比起来，我的脾气虽然也不好，但也从来没有对你发过火；
有我在，你从来不用操心公司的事情，只要关心每月的收益就可以，工地这种又脏又累的地方，你大少爷哪里呆过，每次去都像领导巡视般看一圈就走。现在知道痛苦了么？”
想想过去自己做牛做马，程北航却像个大爷似的过得舒舒服服，不仅对她的辛苦无动于衷，还认为那些事情都很简单。
现在轮到他自己了，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还要帮林娜收拾烂摊子……仿佛角色对换一样，程北航就像是过去的莫耶，而现在的林娜就是过去的程北航。他终于能体会到维持一家公司的艰辛了么？
如果程北航能从中学到些什么，那么林娜带给他的也不全然是坏事。
可惜程北航就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只会各种抱怨不满，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努力，才能让“亿霖”走出现在这样的困境。
其实莫耶多少能理解城北现在的心理，想要她回头是不假，不仅是情感上他舍不得放弃她，跟重要的是，她回去只有能帮她收拾烂摊子，他还能像以前那样舒舒服服的做个甩手掌柜，万事不操心！
“莫耶……不要怎么说，我会难受！”程北航期期艾艾、委委屈屈地看着莫耶，迟疑了一下，犹犹豫豫地伸出手，还想去握莫耶的手。
莫耶这次躲开了。“程北航，你还记得我上次在这家咖啡馆跟你说过的话么？既然分了，就分得干干脆脆！不要缠缠绵绵地玩什么藕断丝连。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没有谁真的在原地一直等着你。我也不会！你要学会向前看！林娜哪怕诸多不足，至少她给你带来了充足的资金支持，为了这些钱，你再委屈也只能受着，毕竟她是你选的，没谁逼你！”
“谁说没有人逼我？”程北航突然激动起来，拍着桌子站起来。“你们都逼我。我妈逼我和林娜订婚，林娜逼我把你从公司里挤出去……而你呢莫耶，难道你没有逼我么？你明知道我不是管理公司的料子，还为了钱把股份都卖了，现在还成立工作室和‘亿霖’抢生意。
别告诉我‘名仕田园’的事情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替你出头，‘仕方’用得着上纲上线的吗？用次一点的材料对工程也没有多少影响，但他们非要揪着不放。你知道为此我损失了多少钱么？你知道么？你还说没有人逼我，逼我最厉害的人就是你——莫耶。你快要把我逼到墙角了。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回来求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这么说来，他程北航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她咯？
莫耶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摇头笑了笑。“如此颠倒是非黑白，我算是见识到了。看来我跟你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她留下钱，起身准备离开。
程北航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不行，没有说清楚之前，你哪里也不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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