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方”纽约分部的电梯外侧是全透明的玻璃钢材料，而且正对着大厦的外部。
乘坐电梯的人可以在上升的过程中透过玻璃外墙看到街景和外面的景色。
此时外面大雪纷飞，这像是固定的景；一框一框的玻璃幕墙边缘在莫耶眼前迅速闪过，再飞快下坠。
她忽然有种不知道是自己在上升，还是大楼在下坠的奇怪感觉。
心情越发焦躁，偏偏对面大楼上不知道什么亮光一直在一闪一闪地刺着她的眼睛。
她眯了眯眼，转身背对着外墙，隐隐约约听到花街巡游的乐声传来，距离越来越近。
心情好的时候，哪怕就是听到敲锅盘的声音都想是听到了仙乐；心情不好的时候，再好听的音乐也成了噪音。
“这巡游队伍怎么有绕回来了？”莫耶以为他们的车子已经绕道了巡游队伍的后面。
端木进了电梯之后一直垂着眼脸，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机，闻言抬头看她。“不是绕回来了，而是转到了这栋大楼的正面。……莫耶，你看起来很烦躁！”
莫耶深呼吸。“对面一直有亮光在闪，刺得我心烦……好吧，我承认是我心情烦躁了！”
什么音乐声，闪烁的亮光，其实都只是她迁怒的借口。归根到底，都是受她的心情和心底里莫名的不安所影响。
“有亮光？”端木神情一凛，伸手快速把莫耶拉到自己的身边，抬头朝刚从莫耶视线所及的地方看去。
他的表情很严肃，眯着眼睛对着对面的大楼仔细巡视了一遍，绷紧的下巴不见丝毫放松。
“怎么……”莫耶以为那亮光，是对面的玻璃幕墙反射到不远处的巡游队伍燃放的冷烟花，或者是手里什么东西的闪光。
端木摇摇头。“现在还不清楚，你最好站在电梯角落里，不要探头探脑的。有可能是普通反光，也有可能是……阻击手瞄准镜的反光！”
阻击手？
如果真的是阻击枪瞄准镜的反光的话，能被她看到的角度，那岂不是枪手瞄准的就是这栋大楼？
莫耶心里一震，那种闷疼的感觉立刻蔓延了整个身体。
“叮！”电梯门终于打开。
端木抬手阻止莫耶，自己先探头出去看了一下，才伸脚迈出电梯，让莫耶跟在她身后。
他的小心翼翼，让莫耶更有中如临大敌的紧张感。
这里还是“仕方”分部的所属地，是雷雨扬的地盘。如果连这里都有危险，那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由此，莫耶更加担心雷雨扬，要不是端木挡在她前面，她都恨不得跑到前面去，第一时间确认雷雨扬的安全。
莫耶从来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她大部分时候都能在最危急的时候保持冷静，可是此时不同，只要想到雷雨扬就处在危险之中，而且还是他主动把自己置身于这种险境，莫耶就无论如何不能平静下来。
这或许就说所谓的“关心则乱”！
不乱，是因为还不管关心而已！
“仕方”每一个分部的布局和江城总部都差不多，整个顶楼几乎都是雷雨扬这个机构主席和他的机要助理的办公场所。
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周日，十四层一下都一派繁忙的景象，只有十五楼静悄悄的。
莫耶跟在端木身后，看到他伸手推开那两扇巨大而厚重的原木办公室大门，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所幸的是，雷雨扬没有在里面把办公室大门锁死，微微的“咔哒”一声轻响之后，大门应声而开。
门缝在莫耶眼前渐渐扩大，从办公室里透出的光线在地毯上折射出一个规则的、逐渐扩大的光斑……
直到门缝扩大足以让一个人进入的时候，端木首先闪身进去。
这次没有不等他招呼，就紧随其后。
和江城总部一样，雷雨扬的办公室采用地是无隔断的通敞风格。
刚刚走进办公室大门，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几幅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摆在玻璃窗前的巨大办公桌，以及整套黑色真皮沙发就沐浴在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中……一览无遗。
可是，没有看到雷雨扬。
他人在哪里？
前台的工作人员不是说雷雨扬没有出去过么？
莫耶嘴唇动了动，想要开口问。
端木对她轻轻摇头，自己则是快步走到左侧的一扇书柜门前，伸手抓住门把手，刚要做出一个“推”的动作。
“忽！”的一下，书柜门突然打开。
门里门外的两个人对了个正着，两人都在瞬间做出了警惕的表情，再看清楚彼此之后，神情又很快放松。
“你……”雷雨扬眉毛微蹙，刚要提问，就看到了站在端木身后不远处的莫耶。神色一怔，随即紧绷。“你怎么来了？”
他伸手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端木，几步走到莫耶面前一米处站定，先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莫耶一圈，确定她安然无恙之后，表情有些许放松，可蹙起的眉头却不见放松。“你怎么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按照计划，莫耶这个时候应该还在飞往浦海的飞机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
雷雨扬转头看向端木。“是你带她过来的？”
端木嘴唇刚动了一下，莫耶已经抢先开口了。“是我要他带我过来的！”
“胡闹！我马上……”
“你要马上做什么？马上给我重新买机票，或者干脆直接用你的专机把我运回浦海，运回江城？”莫耶上前一步，丢开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手包，双手握住雷雨扬的胳膊，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雷雨扬，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让你离开！”雷雨扬低头看着她，缓慢地说道。
莫耶摇头。“我不会走的！我要和你在一起！……你说过的，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必须在一起。这次你这么着急地把我赶走，到底想要做什么？……让我等你，说什么一定会回来的话……是骗我的，对不对？你自己都没有把握一定能回来，是吗？”
“不……”
“雷雨扬，你说过绝对不会骗我！”莫耶打断他的否认。
雷雨扬慢慢抿紧双唇，看了莫耶好几秒钟，抬手把她抓住他胳膊的手捋了下来，转头看向端木。“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在江城替我主持大局，而不是应该出现在这里，并且和莫耶一起出现在这里。”
端木一摊手。“打打杀杀的事情我比较擅长，生意的事情我不懂。而且……”他挑眉笑了笑。“雷女士和你的那个所谓的未婚妻elaine……”
“elaine不是我的未婚妻！从来都不是！”雷雨扬打断他的话。
“好吧！雷女士和那位elaine小姐显然不想让我这个外人插手‘仕方’的生意。我留在那里显然有点多余，所以还是到能发挥作用的地方来！……也就是这里！”端木说完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地毯。“雷，你别想甩开我……们！”
那个“们”字，是看到莫耶投注过来的眼神之后，刻意加上去的。
“你就这么想撇开我？”莫耶看着自己被雷雨扬捋下去的双手，手里空了，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不是撇开，而是暂时……”
“暂时到什么时候？”莫耶紧紧顶着雷雨扬的眼睛。“不要对我说谎，我能感觉到的。……好，你让我走，我可以听你的。但是你必须要把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原原本本、清清楚楚的告诉我！否则，就算你把我绑上飞机，前脚下飞机，我后脚就会卖机票重新跑回来！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雷雨扬转头狠狠瞪着端木。“你对她说了什么？”
“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说，你的女人有多聪明多犀利，你又不是不知道！”端木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莫耶第二次抓住雷雨扬的胳膊，迫使他转头看着自己。“雷雨扬，离开拉斯韦斯机场的时候，我和端木被小安东尼的人和唐汉斯追了一路……他们都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你觉得我离开，或者呆在你的身边哪种选择更安全一些？”
直到和雷雨扬硬碰硬是绝对没有结果的，莫耶索性换了一种方式。
果然，雷雨扬的黑眸闪动了一下，下巴的线条微微有些放松。
端木在雷雨扬看不到的身后对莫耶竖起了大拇指。
“莫耶，我不想……”雷雨扬沉吟了好一会儿，暗暗在心里叹气，觉得自己的脉门真的是被这个女人把得准准的。
他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么无奈过。
“不想让我涉险？”见他神情放松，莫耶也终于露出了见面后第一个笑容。
雷雨扬叹息，反手想握住莫耶的手，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亮光突然在雷雨扬的太阳穴上闪过。
雷雨扬脸色一变，端木原本倚在书柜门上的身体也瞬间站直了。
“有可能是普通的反光……也有可能是阻击手瞄准镜的反光……”端木的这句话在莫耶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脑子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抓住雷雨扬胳膊的双手已经本能地用力把他从自己身边推开了。
“砰——”
“咣当！”
枪声和玻璃炸裂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莫耶觉得脸上有点热辣辣的。
“呼啦啦啦……”办公室的纸张被带着四处飞扬。
气流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回流了一圈之后，又从破开的窗口出退去，与继续卷入的气流现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这一切在短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能发生、完成。
莫耶抬起的手还没有触及到自己的脸颊，整个人像是身处漩涡中的一块小小的浮木，被席卷着从半米外的洞开的窗口外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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