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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书城 > 大明恶贼赵期昌张祖娥 > 第385章 洪武十八年
 
三月十八壬午日,新科进士出笼。

这日,正好也是赵期昌接收宅院的时间,这处府邸与其他官员分配的府邸有一点点不同。其他官员的府邸统一归吏部负责,赵期昌的府邸则由太子名下别院划拨。

赵期昌的府邸在京城东南角的明时坊,在泡子河、盔甲厂北,正对着贡院。

毫无疑问,这是一块风水宝地,比靠近长安左门、右门还要宝贝。

面前是文风鼎盛的贡院,西边是扬州胡同、苏州胡同……晚上要去寻花问柳也是非常的近,南边就是漕船停泊的泡子河,以及相关的种种仓储以及盔甲厂附带的各种武库。

当然了,这么关键地方的宅院能这么随意赐给赵期昌使用,也说明这宅院不是很大。只有前后两进出罢了,曾是太子私服寻访京师各处的落脚点之一。

带赵期昌来接手宅院的杨奉恩继续揭这所宅院的老底子:“更早些时候,此处曾是东厂一位档头的私邸。”

言语间,两人来了前院凉棚下的六角井边,赵期昌将木桶放入井中,摇动轱辘打上一桶清凉井水,看了看垂下去的绳索长度:“东南角就是不缺水,我那侄儿租在城西金城坊的小院,这两日京中无水可打了。”

说着,赵期昌提着木桶倒水到一旁盆中,示意杨奉恩一起洗手,清凉井水冲去不少燥气,甩着手赵期昌看着前院左右两排红漆窗木和洁白纱布,又看看屋檐、门柱各处装饰的走兽飞禽,见没什么逾越礼制的地方,笑道:“这宅子若是能传给子孙,那再好不过了。”

门对面没几步就是贡院,哪怕以后子孙再不成器,科考的时候给备考的考生提供小吃、笔墨也能过富裕日子!

当然了,这种地方的宅子失去权位后,也是保不住的。

杨奉恩用手绢擦着手,笑道:“都督喜欢就好!”

说着在前领路,回头继续说:“小爷名下在城里就有十余处宅院,也有比这热闹或更大的。小爷偏偏点名说将这处宅子给与都督落脚,其中的深意,想来都督也是能理解的。”

绕过堵在院门前的装饰性假壁,后院一座正房坐南朝北,左右各有一座三间套房屋,院中是一座菜园。

见此,赵期昌脸色就阴了下来,的确是天字第一号的学区房,可这跟他想象的有极大差距!

如果可以,他宁愿要城外一片荒地,由他自己动工建一座简陋院落。只要院落规模够大,能屯养他的家丁部队就行!

杨奉恩察颜观色,故作谨慎问:“都督莫非不喜欢?”

“不,太子所赐,某家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

赵期昌打量着今后的居所,双手负在背后:“只是杨爷,若居在此处,咱的家丁如何操练?何况,门外就是贡院,咱一武夫落脚于此,恐怕也说不过去。”

杨奉恩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信心十足笑道:“这有何难?二里外就是校尉营,都督麾下猛士安置在校尉营,这日常生活也清静安宁不是?实不瞒都督,对都督麾下的熊虎猛士,咱是心里止不住的爱,爱的急切!可就是这猛士虽好,住的近了委实扰人清静。”

看赵期昌眉头不展,杨奉恩上前一步拍着赵期昌肩背,似乎亲密无间的样子,另一手斜指苍天:“老弟你看这京中的天象,处处透着似锦繁花。京中是世上最安宁的地方,老弟就该平静心神,享受京中的繁华、安宁。”

“想想今后老弟为国征伐四方,想要过这安宁日子可就难了。到时候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的,甭提多窘迫了……那时候啊,老弟想慢悠悠喝一口热汤都是难事。”

“权当是提前享受,老弟无须愧疚,反正小爷都这么安排了,必然有小爷的用意所在。”

熊虎猛士……就跟豢养熊虎一样,不一天待在一起,彼此生分了。毫无防备,从背后发起攻击的熊虎才是最为凶猛的熊虎!

杨奉恩的解释听着像那么一回事儿,赵期昌神色不改,依旧一副不爽的模样:“杨爷,猛虎去爪牙,还是猛虎么?”

“噫?老弟这话就错了,这猫就是猫变不成老虎,那老虎纵是老了依旧是老虎……这虎之爪牙,若虎还是虎,一身虎威慑人肝胆,能使人拱手而降,何必顾虑爪牙得失?”

“杨爷,吃不饱肚子的虎,可就废了!追不上羔羊的老虎……在某看来,那就是打不过羔羊的老虎,存之何用!”

赵期昌说着推开面朝北的主房,空荡荡的房屋内只有白墙,黑、红漆的各种箱柜、立柜、小柜和桌椅圆凳,还有几排空荡荡的书架。

杨奉恩索性换个话题:“听内阁那边儿的人说唐汝楫……”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济大步赶来立在门口,抱拳:“将爷!白先生高中二甲五十三名进士及第!”

“放榜了?”

杨奉恩突然问一声,见李济点头,杨奉恩抬手抓住赵期昌手腕儿:“走,三年才有一回的大热闹啊!”

李济也是连连点头:“将爷!街上人多的能挤死人,的确热闹。”

“人挤人就热闹?那军里操演时岂不是更热闹?”

赵期昌本就不爽,语气不快反问时直接被杨奉恩、李济一人抓起一条胳膊跑向前院,前院院门外十余名亲兵在推搡人群中一会儿向东挪几步,一会儿又朝西挪几步。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噼啪鞭炮炸响声由远及近,又由近渐远。

赵期昌站在门槛儿上,就见对面贡院里每高唱一名进士的名讳、籍贯、名次后,就有三五名胸前挂大红花,头上插饰喜庆红羽的衙役纵马而出,马匹背后拖着一串鞭炮噼啪作响,青烟升腾硝烟刺鼻。

杨奉恩也在门槛儿上,眯着眼:“咱上一回看时,咱还在宫里洒扫,看着诸位进士相公骑马游街,别提心中有多羡慕了……恨不得拉下一人来自己骑到马上去。”

赵期昌双臂环抱在胸,斜倚在门框上撇撇嘴:“这有什么好羡慕的?真按照国法来办,洪武十八年乙丑科进士才是天下历代进士的榜样!”

杨奉恩眨眨眼,听不明白赵期昌话里的意思。

李济也是眼珠子上翻,也不知道赵期昌这话引的是什么例子。

这时候李羡越过甲士,挤了过来站到门槛儿整理整理自己皱巴巴的衣裳,笑道:“还是这地方清闲,赵将军分到了一处好宅子呀!若是翰林官知晓这宅子在赵将军手中,指不定怎么编排将军呢。”

赵期昌斜眼打量李羡:“君美兄近来可好?”

“还行,在山东会馆遇到了几个朋友,这两日师尊返京,跟着见识了不少朝中大员。将军这里呢?”

赵期昌微微侧头示意李羡看这座宅院:“本将也是得过且过吧,总算有了落脚之地。”

杨奉恩看向李羡问:“君美先生,不知洪武十八年的进士有什么说法?”

李羡扭头看赵期昌,不由露笑:“也没多少说法,这一科进士多是监生拔贡所考,算起来是我大明开国以来第二次开科取士。赵将军言及此事,意在笑国法松弛。”

“兄长,监生考出的进士难道还跟国法有关?”

李羡取出袖中折扇抖开,微笑着回答弟弟李济的疑问:“其实跟监生不监生的没关系,问题在国法上。国初时执法严峻,导致这洪武十八年的进士……没记错应该是三百六十四人,正好比三百六十五少一。这一科进士呢,一年内便有六人因罪被杀,后续不到十年中,三犯斩首,二犯流放,一犯夺职者有三百五十八人。”

杨奉恩听了眨眨眼睛,又看看贡院门口以及周围起哄的士子,顿时有一种恍惚感,仿佛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李济只是张张嘴,难以置信:“三百五十八加上六个……这就都没了?”

李羡笑着点头:“是,都没了。因本科榜眼练子宁、探花黄子澄涉及大逆,这科的进士碑文也被成祖皇帝下令砸毁。”

杨奉恩皱眉:“如此出格之事,按理来说应该流传于世,为何从未听说过。”

赵期昌努嘴,下巴扬起:“为什么要流传?难道要告诉世人,如果按着国法来办,一科进士全军覆没才是常情?”

明初时严峻的执法环境,就导致了这种捂都捂不住的士林丑闻……一科进士全部都在国法面前落马!这意味着的东西太多了,直接戳破了士林忠君、洁身自好等等之类的美好形象!

如果将这个例子引申到当下,是现在的进士道德水平比国初时高,还是国法松弛以至于贪官污吏横行于世?

结果是不需要思考的,这种本该藏在青史中的污点就该被尘封,偏偏朱应奎不是个正经出身的进士。这是个能写出《翼学编》这种充斥男女感情、悲剧、欲望的人,《翼学编》在赵期昌看来就是翻版的《金瓶梅》。

朱应奎这个人,还得意洋洋的拿性质近乎于《翼学编》给十岁出头的赵期昌做启蒙读物……这种不正经,自成一路的进士研究的东西也偏离传统。比如某一天,朱应奎翻阅文案,就发现了这个藏在史书中的秘密。

这种影响文人士子正面形象的铁证据……朱应奎发现后献宝似的给好友张瀚讲述,还不忘提点赵期昌一声。

所以,赵期昌眼中,任何的进士哪怕是状元公都没任何的神圣性--因为真按着国法来,今后你丫的早晚也是个贪污犯!

很快,状元公的信息被宣告出来,顿时浙江籍贯的士子人人振奋、欢呼,因为浙江兰溪人唐汝楫拿走了状元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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