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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书城 > 他的掌心娇石榴李霁月朱今白 > 第13章 玉面刹
 
石榴从未如此期待过任霁月出现在自己眼前。朱今白垂下眼眸瞧了瞧锋利的刀刃,挥手让蠢蠢欲动的侍卫们退下,这才抬起眼施施然笑道:“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任施章任大人的弟弟,如此这般倒是伤了两家的和气。”

任霁月将剑收了,略微清瘦的身子挡住石榴,才抱拳道:“内侄年少顽皮,给襄阳王添乱了。”

朱今白好像没看见石榴眼泪婆娑似得,大冷天里他握着折扇,一折一折打开而后淡淡道:“说什么添不添乱的,倒是疏远了。我见她孤身一人坐在这便生了怜悯,想同她说句话罢了。”

任霁月仿佛对朱今白很有敌意,对他的话软硬不吃、油米不进,又抱了拳说:“天色不早,若是再晚些回山怕是大儒要怪罪,王爷请恕我们先行一步。”

朱今白笑的极纵容,一摊胳膊,宽大的月影白华袍半垂在地上:“请——”

石榴却觉得他笑的像只咬着牙齿的狼一样,看上去极为可怖,更捏紧了任霁月的袖子脚贴脚的跟了出去。

一只脚才刚踏过门槛,朱今白收回扇子不经意道:“任姑娘,虽然朱某此番说这话必然讨你厌恶,还是得说两句。左手写的字的确可以混淆人的视线,可鸽子终究还是认主。”

石榴听了,脸唰的一下白了,额上冒了层细密的汗珠,看上去尤是可怜。

出了食肆,任霁月便夺回自己的袖子,看也不看身后的人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石榴咬了咬下唇,紧紧的跟着他。

任霁月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说好了要看牢她免得让她丢了任家的脸面,可是更多的是一种带着无可奈何的惶恐。她有太多面,晚上是个食人心肝的女妖怪,准备勾引那些涉世未深的公子哥。可朱今白又是何等的人物?岂会因为她的姿色而对她青睐有加,还有,那左手的字和鸽子又是怎么回事?她究竟还有多少面是不为他知的?

石榴知道他生了气,可又不知他为何生气,只能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头。可万万没想到他步子一顿,石榴撞到他后背,肉疼的捂住自己的鼻子。

任霁月觉得自己道行还是浅了,易把自己负面的情绪暴露出来。可他每遇到石榴时便只觉得自己清明丢的一点儿都不剩了。

他转过身,面色不大好,将石榴上下打量了一遍才问道:“你今日为何下山?”

石榴撇着嘴不说话。

任霁月气的直笑:“不说是吧,临来之时哥哥还委托了我让我多多管教你莫惹了幺蛾子出来,你说我今日要是修一封家书递给哥哥和爹,他们会怎么样?”

任施章还好,可任老太爷准得削掉她一层皮儿。

石榴忸怩了会儿,小声说道:“我想出来打打牙祭。”

山中饮食清淡,食了将近一月,石榴觉得自己嘴巴都快没味了,因此下了山。谁又能想着,下山会遇到那修罗。

一想起那修罗,石榴不知为何想到那日跪在祠堂里做的旖旎的梦。那么疯狂、嗔怒的他好像变成了另一个她不熟悉的襄阳王一样。

吃?就知道吃。

任霁月在心里恶狠狠的想,可也松了口气。他生怕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娇客一片春心投在那城府颇深的男子身上。

气卸了一半,声音却依旧没好气儿:“那,怎么不同我说说。”

石榴听到他这么说,不由瞪大了眼。

天啊,没错吧,任霁月?他刚来府邸时掐她脖子将她踹进池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怎么失忆啦,又要重归于好做一对长辈和蔼,后辈孝顺的假场面么?

任霁月脸色也不大自在,自然也是想到了那日对她的恶行。

行山路时,路途颇陡,他拿了根棍子牵着石榴,山林寂静,二人都没说话,一时安静的让人尴尬,过了好一会儿,任霁月才咳了一声道:“那日的事,是我太粗莽了。”

哪日?哦,掐她脖子那日。

石榴已经不计较了。

她还能怎么计较,胳膊还能拧过大腿不是。

任霁月的声音难得有些委屈:“可你也不该说我、说我是外室子。”

少年特有沙哑的声音传入耳朵像是一层麻椒粉一样洒进鼓室里,炽热从耳边一直延伸到脸颊,石榴听了只觉得羞愧难安,她那时只想着逞强立些威风,自然挑着刺儿头的话讲于他,没想到倒是伤了他的心。历朝历代以来,女子都是不能做主自己的命运的人,石榴哪怕再恨及任霁月也是无根由,恨他为何生,恨他为何要来到梅林任家,不若恨老太爷为何不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石榴难得真诚,白皙的手探出去越过木棍揪着任霁月的衣服摆摇了摇:“小叔叔,对不起啊。”

任霁月心倏尔便软了下来,就是以前再怎么想把她削成一片一片的,如今倒是没有半分气儿了。到底端着她叔叔的位子,必对后辈要大方宽容些。

山路只行了一半,石榴便真的饿的走不动了。她本来就是下山去打牙祭的,自然肚囊空空,哪里想到来了那么一出,涮羊肉没吃到,还差点把自己的胆子给吓破了。

二人离得近,任霁月自然是听着了,他耳背微红,拉着石榴上了块土坡。天色早已暗沉的不像话,如今便是回了山上大儒那,怕是厨房里也没饭了。

石榴累得两腿发软,坐在大青石上摊开袖子当蒲扇扇风。

任霁月随身带着剑,这是他从小的习惯,以前他和娘流散在外时受了不少欺负,还是十岁那年大师傅找到他传授了他武功才改变自己被欺凌的现状。

凤岭山经常有行人上来采风眺远,故而山上没有什么大只的野兽,灌木林间唯有些柴瘦的兔子,可在这个地儿也有胜于无。

石榴才缓了会儿神,便见任霁月提着只灰兔子从灌木丛里走出来,他的袍角沾满了苍耳,原本华丽的袍子也兜着一堆酸果。

“兔子。”石榴从他手里抱过来,幸喜的揉着它的爪子,任霁月一松衣服做的布兜,果子滚在灰扑扑的地上,而后伸出手从石榴怀里拎住兔子的背脊:“你不饿?”

“饿。”石榴老实答。

任霁月点了点头,手起刀落便结果了兔子。石榴看的一骇,抖着手惊了下:“你怎么能杀兔子。”

任霁月一边刮兔子皮,一边道:“怎么不能?”

石榴简直觉得这人不可理喻,揉着自己脑袋说:“兔子这么可爱,你怎么能杀了兔子?”

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强词夺理,又不是她捉的兔子,凭什么能决定它的死活?

任霁月倒是没说什么,梅林任府家大业大,不论是任施章还是崔贞再到任石榴都不识人间疾苦,自然也保留了天性中良善的一部分。可任霁月不同,幼时娘体弱多病,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更别说有钱去治病,最潦倒的时候他还同恶犬抢过饭吃。

当然这些无需对石榴赘言。于是他更抿紧了嘴,将皮毛刮干净后,辅之各种野果又燃了柴做了烧烤野兔。

兔子虽然柴瘦,倒是出油,不一会儿便冒出诱人的香气。石榴鼓着脸坐着一起极有气节的显示自己不吃“嗟来之食”。

可任霁月却是阴险的人物,他用刀剔下最肥美的兔腿递给她。

石榴直溜溜的看着兔腿上滋滋的黄油,不住地咽着口水。口舌之欲终究战胜了理智,她接过来咬了口美滋滋的喟叹道:“真香。”

任霁月:“........”

**

顺天府金銮殿内。

成宗皇上衣不知道自己多久没看到自己的这个弟弟了,再见时望着他依旧风华正茂的面孔感慨道:“岁月不饶人,皇弟还是如此年轻。”

今日朱今白穿着紫色蟒袍,腰间缀着白玉珠饰,身材颀长,气度非凡,又加之他面如晓春之花,光站在朝堂上便是最亮丽的风景。

朱今白含笑,道:“皇兄过耀了,臣弟有此般安逸的日子还是多亏了皇兄的勤政,治理有方,使得中原内陆四海昌平,百姓安居乐业。”

成宗虽懈怠朝政久矣,可听到这种赶上明面的话倒是笑的开怀。而后挥了挥宽大的绣袍道:“你个好小子一张嘴油嘴滑舌的,说吧,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是为何?”

朱今白似有踟蹰,皱了眉不知从何谈起。

还是成宗身边的大掌印帮腔:“王爷您和皇上是什么样的情分,怎生如今还拘礼了?”

朱今白笑了,握住手里的扇子:“有一事窒在臣弟心里久矣,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说了怕皇兄顿生猜忌,若是不说又是寝食难安。”

“免你罪。”

朱今白这才道:“皇兄知道臣弟一向放浪形骸,热爱游山玩水。此番恰巧路过蜀州城但见城内百姓生疫病,整座城已有颓势,看的心生惶恐。”

皇帝挑高了眉,又听他道:“臣弟见任大人左右为难踌躇之际,才知皇兄有焚城之计,而臣弟这些年来看过太多民生繁苦,思索着不若将蜀州城赐给臣弟吧,让臣弟将其治理好了再献给皇上。”

朱今白乃是成祖皇帝异母的兄弟,封号襄阳王,地下封地唯有襄阳荆州一带,比之偌大的中原而言不惧畏惧,更何况他生母身份卑微,若他有登帝之心,群臣必反。这便是为何皇上对他颇为放心的缘故。

听到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成祖笑道:“皇弟还如以前那般慈悲,你既然求了朕便将蜀州城划由你保管,三年后若蜀州城还如此番民不聊生,可别怪朕将你所有的封地收回来。”

朱今白垂下眼眸,极不在意道:“臣弟定不辜负皇上厚望。”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的鸟,从紫禁城内飞到顺天府每个角落。

众人都只襄阳王是个十足的大善人,用自己的封地去换蜀州城的赌徒。可唯有石榴知道,那人是个狡猾的修罗,也是个赌徒。

任施章本就因为焚城之事对蜀州生了愧疚,如今知蜀州城划到朱今白的领辖之地,更是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忙让冯管家下了帖子请王爷来赴宴。

襄阳王极爱白色,下了朝堂后又着白色长袍,站在天井中嗅着雅菊时如同谪仙一般乱入尘世。

任施章给朱今白敬酒三杯。

同样是保护蜀州城免于焚城,他说了皇帝便用奏折打他的脑袋,而襄阳王却是慢慢听完才做思考。

任施章强饮三大白,舌头的有些卷,倚着朱今白道:“王爷,就冲你这么热爱臣民,属下定必记你一辈子的恩情。”

杯中的竹叶青清澈干冽,朱今白捏着杯子细细的看着,听到他这么说:“哦,那你要怎么记?”

任施章脑袋有些晃,不知自己再说什么,眼前人影重重,他已然醉了。

而朱今白却清明如常,只见他手掌一歪,杯中的酒便都渗到地里去了。

他淡淡的说:“既然记着了恩,就得记劳了,以后得拿人情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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