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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书城 > 他的掌心娇石榴李霁月朱今白 > 第21章 严冬至
 
若是放在往日谢婉必不愿留下来,可如今她瞧上了一个人,他容貌虽生的普通,可他身上有一股劲,有点呆有些莽,像只笨头鹅一样直愣愣的往前冲。

那日读书时,谢婉便注意到他腰间挂的荷包已经旧的开了线,在一群贵公子之间看上去真是窘迫极了,她想着反正自己无事,便绣一个给他吧。等荷包绣完了还待在这,石榴还在这呢,自己要同她一起多听些书,是吧?

她终于说服了自己,站在雪地里从后边看着姚坦之呆子似得立在那,只觉得好笑。

宋仕廉看着场中的七个学生,声音淡的像天空的轻云一样:“你们不走。”

他们摇了摇头,其中有一个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他道:“我还是留在这里做学问,阿爹说了,朝中最有学问的人便是大儒您了,如今我留在这听学,顶多费一年的功夫,若是错过了便真的再难寻这样好的机会了。科举年年都有,今年错过了或是考不上明年再来便是。”

这话说的让人心安,可宋仕廉却充耳不闻,径直取了柱香,点燃后立在鼎中,道:“开始吧,这香大概燃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不论写不写完都交给我。”

众人开始研磨,切纸。按理说,这里无关石榴和谢婉的事,入仕为官怎么说也牵扯不到女孩子的身上,可石榴偏偏想试一下,若她是男孩儿该如何以雪切题写一篇文章?

这些日子任霁月看了不少书,再加上大儒授的课慢慢抽丝剥茧出他心中的疑惑,如今倒是颇有见地,可惜他从未做过文章,不知该如何下笔。

沉思片刻,忽然想到古人做文章由景由物写到事,无非是先咏景,后抒情。白雪干净纯粹,最是文人喜爱之物,可官场中黑暗颇多,要是想让雪一如往日的洁白怕是不易。而人的秉性若是贯彻始终便是应了“不忘初心,方得始终”那句话。

思绪理清,下笔如有神助,挥洒之间从容不颇。

姚坦之站在他身后,见他已然动了笔自己却一个字都未写便更是大汗蹭蹭,雪啊雪,脑袋里除了咏雪的诗倒是空无一物了,手中的笔落了点墨水滴在纸上,他愣了下恨不得伸手打自己两巴掌。

谁都知道对于一篇文章而言,写的是否出彩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书写是否规范整洁,如今他犯了大忌,脑袋一慌写的东西更是难看了。

石榴肚子里没他们这么多货,她盯着天空瞧了会儿,白雪飘下倒是将山中所有的一切都掩白了,她随性而挥,如同写一篇散文一样想到哪便写到哪。时间过的飞快,山中场地里浭水寒冷,空气都像快凝成冰一样。

石榴怀里的汤婆也凉了下去,她手指逐渐僵硬,字也越写越丑,最终歪歪扭扭的像个鬼画符一般。

一炷香燃尽,宋仕廉说道:“把文章交上来吧。”

众人冻得神经已经有些发麻了,有个学子一边将文章交给仆从,一边颇有些抱怨道:“大儒既叫我们写文章,为何不让我们去个暖和的地方心无旁骛的写?如今坐在这冰天雪地里只怕把我们给冻死了!”

文章都收在手里,场地被仆从整理,宋仕廉一面下山一面道:“这种环境里叫你们写好文章不是其要。”

姚坦之更是不解了,既不是其要,那,那为何.......

宋仕廉缓缓道:“本朝科举分三试,乡试是八月,会试是二月,殿试是三月。在这考试当中乡试和殿试天气都比较暖和,可会试的时间恰卡在一年最冷的地方。”

石阶走进,众人入了琉璃塔,刚进了门炭火铺面而来的热气让人暖的皮肤有些痒。

宋仕廉走在案桌将文章搁下,继续道:“这三种考试中会试考生发挥的能力最不稳定,一是因为天气寒冷,字写得别扭,二是因为会试试题出题尝尝标新立异,让人切不着题。这时便是考验你们功夫来的了,读了这么些年的书,脑袋里的积累、心里的素质都影响你们答题。”

“你们须得明白,那个时候能答好题的人少,你们若按照正常水平发挥,切题审题都不出现失误,进殿试倒是不难。”

任霁月觉得他说的也有理,会试每年都有指定的名额,要是想进殿试,你无需和最厉害的那个人竞争,你只需赢下你差不多水平的对手和你潜在的敌人便可。他现在教授的便是在进退维谷间考试时最保险的一种方法。

论心战、人术。众人惶恐、众人害怕、众人迟疑落不了笔,你便赢了。

石榴细细听后,惊觉到的确是这个道理。每年科举考完,父亲总会同老太爷抱怨这届考生水平太次,可还是中了进士。

原来科举并不是选最优秀的人,而是在参加科举的考生中择优。

即你不需要最好,你只要好过其他人则成。

时过晌午,山中做了羊肉萝卜汤让学子喝了驱寒,众人终归是没吃过什么苦的少爷小姐,喝过汤后仆从又带着他们去温泉泡了泡这才过来再听大儒讲学。

被温泉水里泡着,石榴摊在池子里都不想起来了,热气扎进骨头缝里,将血液中的寒冷都驱散了,好不舒爽。

谢婉坐在她身边,忽然问她:“石榴,你觉得姚坦之这人如何?”

石榴不知她为何问这些,道:“还不错,除开人有些呆。”

他果然是个呆子。

谢婉心里笑着嚼他,可还是幸喜的。

她又问:“那你知道他是否结亲过么?”

石榴摇摇头,这次倒是知道她为何要这样问了。本朝朝风开放,街上时长有女子对心喜的男子表达爱意。连石榴的娘在未出阁前,看到骑在高头大马的任施章时,还用手里的牡丹花砸到他额上。

那花红的耀眼,繁的沉重,一花差点把任施章砸的落下马。于是,一个含羞道歉,一个温言相接,一去而来,相许一生。

她挤挤眼:“没呢,你喜欢那呆子?”

谢婉羞涩的点点头。

石榴就觉得奇了怪了:“你上次不是说我小叔叔生的颇好么,怎么又移情别恋了?”

谢婉唾她一口,嗔道:“我那个时候开开玩笑罢了,你家叔叔生的这样好便是尚了公主也不是不可能的。我生的这般普通还是不去凑那种热闹。”

说罢,她心念一动,对石榴说:“话说,你们任家的男女生的真不错。每次我看着你跟在你小叔叔后面,便觉得你们二人真是般配的紧。”

听了这话,石榴心里一突,好像长了个什么奇怪的东西出来。梦里任霁月像是对她有意,而她好像也不反感。她忽的惶恐起来,这是不对的,她在发什么疯!先不说那人是她入了族谱的小叔叔,如今任家后人就他们两个,若他们要是生了不伦之情,又要让梅林任家如何在顺天府里处?

她任石榴既然姓了任,既然不能给任家光宗耀祖,那便一定不能为任家抹黑。

见石榴脸色瞬得变了,谢婉可知道自己玩笑开过了头。她轻轻推了石榴一下:“我只是玩笑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石榴回过神,“这些话你以后莫要说了,如今我们任家就我和小叔叔两个后生,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我们任家便真的要绝香火了。”

谢婉巴巴的点了头,算是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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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贞坐在小窗边正缝着新的深衣,门一开,冷风吹进来,任施章忙的将门掩实了,走过来柔声问道:“身体可好了些。”

崔贞替他更衣:“好多了。”

任施章摸了摸她的手,坐在她身边说:“府里该用的就用,不要省钱,你这身子在冬天里本就不好,可别为了节约些炭火把自己又弄病了。”

崔贞摇摇头,笑道:“你总是这样,我哪会委屈自己?我还要健健康康的活着,陪你白头到老呢。”

二人说了些贴己话,崔贞看到桌子上他从外面带回来的萝卜糕、山楂糕和八宝烤鸭,便想到了在山里的女儿,不知如今在山里过得好不好。

任施章见她眼里有泪光怎会不知,他搂过自己的夫人,长叹一声:“别担心,有宋仕廉在山中护着,她过得未必没有在顺天府的好。”

他这样一说,崔贞更是觉得委屈,她可是看到了那山里放了好公子小姐回来,说是在山中学不到什么,既学不到什么,女儿窝在那里面受这种干什么?

任施章声音放低,只用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说道:“还记不记得上次爹遣散府里多余的仆从?”

崔贞不知他为何这样说,点了点头擦了下泪。

“如今我时常在外面跑,倒是看到不少蛛丝马迹。河间盛产谷物,往年粮价平稳,如今却涨了好几钱,可别看这钱不多,放眼整个北方不过多日粮价必涨。粮食涨价,人心先乱。”

府中之事多为他操劳,他早就在府中贮存不少粮食,足够撑过一年半载的功夫。

这话说完后,他走起来推开窗,仔细瞧了瞧。屋外头连个人影都没有,唯光秃秃的树梢上停着一只寒鸦,见有人来扭了扭黑漆漆的脑袋。

屋外无人,可任施章将声音还是压低了:“那日我和太子去已故的孙言官府里查案,所有的证据都表示这杀人的人应该是襄阳王。”

崔贞瞪大眼,不敢置信。那样闲散、游手好闲的人怎么是那大恶之人?

“可是真的?”

任施章道:“不管是不是真的,如今所有的证据指向他,必是有人希望他能背起这所有的罪。”

说罢,桌子的烛火摇晃了一下,任施章喃喃道:“顺天府的寒冬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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