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有蛇口吐人言，用的还是自己声音，李国快吓死了，奈何蛇尾上还缠着一只黑色手机，正是他的。大着胆子，他道，“那是我的手机，快还我。”
“知道了，知道了。”蛇非常不耐烦，“没见我正跟仙人说话呢，你别插嘴。”卖萌被打断，蛇偷偷看着林雨泽，又谄媚起来。
“仙人，为了找您我可是费尽千辛万苦，仙人您把我收了吧。”
“收了？”林雨泽不敢置信的反问。
“对，收了，”蛇的口气里全是憧憬，“我根脚就在眉山，乃眉山灵气所凝，不算是蛇科的，从灵智初开那刻起就一直在护着一山生灵，从没做过坏事。仙人，我的出身是够格的。”蛇头高高扬起，骄傲的很。
“可是？”林雨泽想说话，那蛇怕他拒绝，又抢白道，“仙人，我是不会放弃的，当初您在眉山上拍戏时我就看出来您的身份了，所以才会在您的面前出现，只是没想到您居然没认出我，嘤嘤嘤嘤，您掐的人家脖子好痛痛。”莽山烙铁头巨大可怕的头颅发出嘤嘤怪的声音。偏偏那声音又是个中年男子的声线，导致这条蛇的卖萌方式怪异又可怕。
“你先别哭，我不是不能收你，只是你真的确定要跟着我吗？”林雨泽依旧不敢置信，当初在眉山时他不是没认出这条蛇身份有异，只是假作不知。山川地脉日久生精是寻常事，这种东西就算生了灵智，在他们这些修者眼中也不过是株可以说话的药草补品罢了。
这还是林雨泽第一次碰到有药草哭着喊着让自己摘采。如今世道维艰，灵气如此贫渴的情况下能生出一只山灵实属不易，林雨泽不忍心让它夭折。
“肯定确定以及一定。”蛇说的斩钉截铁，不但说，它还一扭一扭绕过众人，蛇行到林雨泽面前，啪一下把尾巴卷着的手机拍到林雨泽身前的木桌上，“您看，我还是很有用的，要不是我，这大晚上满山乱跑的凡人早掉山崖下摔死了，您这苍云山上可有好几只山魈等着投胎。”
山魈这东西分两种，一种为山野阴气滋生的怪物，面貌丑陋，虽会作怪却不至害人性命，而另一种则与水鬼类似，乃是山中横死的厉鬼所化，这种鬼魅是要寻替身的，非得引诱寻常人来到他死亡处摔死，这才可以往生。
林雨泽不清楚这些事情，张海晏却是听过山魈的传说。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老头颤巍巍挪过去，一把抓住李国的手，仔细端详起他的面相来。
“不错，这黑气是散了，咱宗门可没钱，这小哥要真在山上有个好歹，赔不起啊。”
“谢……谢谢老人家。”李国这会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刚刚在山上的遭遇已经足够毁灭三观，如今这条口吐人言的蛇让他震惊又害怕。虽然之前他口口声声骂这些人是骗子，但内心深处未尝不是在说服自己，那些神神怪怪怎么可能是真的，这又不是在拍电视剧。果然，500元不是好赚的。
林雨泽拿起桌上手机，伸手递出去，李国连忙接了，“大仙您这儿有充电器吗，我手机没电，这么晚了，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
老六连忙从香案后拿出一条数据线，李国的手机是老款，用的年数又多，接口早就淘汰了，好在灵驾宗也穷，用的数据线接口正好。
李国连忙说了谢谢，接过手机线。老六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刚刚不该跟你吵吵的，”他说。
“我也不对。”李国也说。
俩人倒是和解了。
“大仙您看我这可不可以，我跟着您，在您跟前做个灵宠。”莽山烙铁头的蛇尾巴兴奋的在地面上拍打起来。
灵驾宗门厅的地上铺的还是老旧地砖，那尾巴在上面拍打几下就扬起一阵尘土。又拍几下，地砖也裂了。
林雨泽嫌弃的看着它，“当灵宠？”
“对。”蛇的眼睛都在放光。
张海晏的徒弟们也嘀咕了，不愧是老祖宗，这才苏醒多久，就有灵兽上赶着求驯服了。看来宗门崛起指日可待。
林雨泽看它一眼，摇摇头。
“为什么，大仙，是我不配跟在您身边吗？”
“不，灵兽契不能跨物种。”林雨泽尽量说的委婉。
“什么意思？”蛇没听懂。
“意思就是你不是灵兽。”看过灵驾宗古籍的张海晏听懂林雨泽的意思了，这蛇刚见面就自暴根脚，它虽有蛇形，却不是真正的蛇。
“这么说吧，请问你有兽丹吗？”
蛇一脸懵懂的摇摇头。
“那就是了，灵兽契是通过修道人的识海在灵兽的兽丹上打出纹印，从而结契，至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修道者的识海消亡，则纹印焚毁，灵兽兽丹也会因此被焚出裂痕，至此精进困难，而灵兽兽丹若毁，纹印反噬修道者灵识，严重者甚至魂消道灭。至于你呢，你没有兽丹，灵气纹印要打在哪？”张海晏反问。
蛇呆愣愣看看他，又看看林沐雨，见林沐雨也点点头，这蛇“哇”一声哭了，这次是真哭，大滴眼泪从眼眶里扑簌簌掉出来。
小四子年纪小，看那蛇哭了，立刻掏出手机百度起来。不一会就把手机举起，大声喊，“它果然是假蛇，蛇没有泪腺，才不会哭呢。”
蛇哭的更大声了。
见到这一幕，李国突然就不怕了，特别是手机充电开机之后，他看看时间，明明觉得没过多久，可手机屏幕上却显示现在已经是夜里8点多了，他连忙给家里打了电话，告诉母亲自己下午有事，晚上还要晚些，甚至可能明早才能回家后。电话挂断后，他咬咬牙，跟林沐雨说，“大仙，那我现在走夜路回家是不是就没事了。”
他眉宇间的黑气已散，林雨泽点点头。
“不行，”蛇抽抽噎噎哭嚎着。
李国内心一揪，不知还有什么祸事。
“他……他都见着我……我会说话了，把他放跑了，你们就不怕他报警吗？”
灵驾宗的众人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可即便想到了，张海晏还是摇摇头，“没事，现今社会谁还相信封建迷信。”
李国……
山灵化形的莽山烙铁头哭哭啼啼了一会，终究还是哭着跑了。太伤蛇了，它连灵契都没资格签，这跟高考以为自己最差考个三本，最后没想到学生档案是假，自己连考试资格都没有有什么区别。
而那仙人还嫌他不够扎心似得，又补了一句“你是不是从林业局逃出来的。”
一句话勾起它的伤心事，莽山烙铁头哭的更大声了。
它活的时间挺久，眉山上又有个镇子，这山灵平日里没事最喜欢偷偷跑人类家里看电视了。知道国家保护动物待遇好，别说莽山烙铁头了，就是个如今都繁衍到2000多只的黑白熊，人类对它们的待遇也是好的没边。山灵属阴，天性跟爬行动物有些相像，它嫌龟鳖目的名声难听，这才从看了好多天的动物世界里找到了莽山烙铁头，为了模拟的更像，它还特地到莽山实地踩点，跟真正的莽山烙铁头生活了好多天。
只是它只知道国家保护动物待遇好，可谁也没告诉过它保护动物没动物权啊，还要给那些人类翻来覆去检查，甚至还有个老头子没羞没臊的扒拉它的泄殖腔。
嘤嘤嘤嘤。
好在它还有些良知，知道自己身份，莽山烙铁头要是在笼子里不见了，那些林业救助站的人都得被追究。
它笔直竖着上半截身体，仰着碗口大的三角头抽噎好久，最后期期艾艾看了林雨泽一眼，还是吐着信子游走了。
李国看着自己手机，在屏幕右上角的电池栏里发现电量已充至25以后，也开口告辞了。
他不是不害怕走山路，只是一想到家里老母亲还等着吃药，虽说慢性病的控制药物少吃一次也没什么，但终归是对身体不好。
“大仙们放心，我回去以后肯定不会乱说的。”
临走前，他对灵驾宗的众人说道。
“我们什么时候成大仙儿了？”
把李国送走后，老六才后知后觉。
张海晏从落灰的书架上掏出一本《宗教学会研究手册》，从序言上找了句“遵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发扬实事求是和理论联系实际学风，共建科学发展与宗教研究，破除封建迷信。”
“小四子，明天你就把这句话抄到院墙上。”
几十公里外的林业救助站里，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刚刚发现笼子里的蛇没了，20多岁小伙子惊出一身冷汗，他刚刚拿起座机给上级汇报完这一紧急情况，再次进屋准备检查蛇笼何处破损，却见刚刚还空空如也的笼子里赫然盘着一条大蛇。
他揉揉眼睛，这不是眼花，那条蛇当真是在笼子里盘着的，仿佛刚刚空无一物的笼子是他的幻觉。小伙子不放心的从角落拿起捕蛇叉，用它碰了碰笼子里睡正香的莽山烙铁头。
实心的，还会用尾巴拍打扰它清梦的蛇叉。
小伙子瞬间放心了，赶紧回去再打电话，刚刚肯定是他眼花了。
见工作人员走后，莽山烙铁头支起头来，恰见到被倚在墙上的捕蛇叉，上面还有一小块湿泥，正是刚刚它用蛇尾拍打时黏上的，而这块泥巴的来处……
想到这，莽山烙铁头又想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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