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丹, 又称“千奇珍”。顾名思义,就是用了上千道珍奇之料练成的丹药。
龙须、凤尾、万年鼋鼍壳……动用上百方士,数以万计人力财力, 上天入地下海, 一样一样搜寻来, 一次一次炼制尝试,等丹药练成的时候, 卫国也应时亡了国。
这紫金丹, 正是卫国老皇帝沉迷炼制的长生不死丹, 虞谦和献与越朝投诚的宝物之一。
被秘密锁于宝阁之中。
帝王立在宝阁前,身影与浓黑夜色融为一体。
二十年前,大越得到此丹,但先帝感慨卫国皇帝沉迷炼此丹,无心理朝, 以致卫国灭国。
便颁布一道敕令,命大越后继君王都以此为戒, 三代内不准动用紫金丹, 只将紫金丹封存宝阁之中。
宝阁外有奉先帝遗命看守的血卫, 内里重重机关险要, 擅闯者,多半死路一条。
帝王却全然不顾凶险, 第一个飞身近了宝阁。
忽有好几道暗影, 不知从何处闪出!
见来人之后微微惊讶,旋即伏跪在地。
“陛下。”
“滚开!”帝王声如凝冰,一个字也不欲多说。
“陛下,属下等奉先皇遗命守卫在此,您不能进宝阁……”
帝王心中翻波搅浪, “唰”一声抽出腰间长剑,直往那墨影刺去。
一时,两方人手飞影幻形,激烈交斗到一起,各自死伤惨重。
帝王趁自己手下血卫拖住先帝血卫的间隙,鬼影一般,闪身入宝阁。
他没有时间再去摸索阁中机关,直提着剑四处搜寻“紫金丹”踪迹。
不知无意触动了哪处,小箭矢忽如密雨流星一般从四面八方朝帝王身上射来。
帝王一壁飞身闪躲,一壁用剑劈砍抵挡。
陆续有血卫清理了外面的麻烦,飞身挡在帝王四周,可箭矢实在太多,终究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一道流矢似生了眼睛一般,以刁钻的角度,冲破重重阻碍,直击帝王要害。
箭矢力道强悍,直接透身而出,帝王当场呕出一口血来,可他依旧强撑住脚下,边躲边下死命。
“你们的任务不是保护朕,是找紫金丹!”
“即便朕死了,你们也要找到紫金丹,给虞姬带回!”
……
虞扶苏刚一醒来,就有大堆宫人蜂蝶一般扑围到她身边。
“娘娘醒啦!”
“娘娘,您终于醒了。”
虞扶苏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张或焦急或喜悦的脸,微微颔首。
“小皇子呢?”
她记得她失去意识之前,听到孩子的哭闹声,正如太医所说,是个小皇子。
“小皇子乳母抱着吃奶呢,娘娘想见,奴婢这就去抱来。”宫婢忙接话。
虞扶苏道:“把小皇子抱来吧,我看看他。”
有宫婢自觉去抱小皇子了,剩下的宫人则继续围着虞扶苏嘘寒问暖。
“娘娘可有哪处不舒服?用不用请太医过来把把脉?”
虞扶苏摇头,不知为何,这次大难不死醒来后,与以往几次感受大不相同,非但没有半分不适之感,反倒觉得神采奕奕起来。
不多会儿,宫人抱着小皇子来了。
虞扶苏忙坐好,把小皇子接过抱在怀中,低头仔细打量他嫩白的小脸。
小皇子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自己的母妃,兴许是血脉相连,小家伙舒服的直往虞扶苏怀中乱拱。
虞扶苏心头软绵绵一片。
她低下头,亲了亲小皇子的面颊,那处似乎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又握了握小皇子的小胖手,柔柔一笑。
“对了,陛下在何处?”
她骤然想起君王,仰起头,问身边的宫人。
宫人却面露难色,“陛下也在宫中,不过,受了伤……”
虞扶苏听着,眉心微微蹙起,掀被下床。
“陛下在何处?我抱小皇子去看看他。”
宫人指了一处方向,虞扶苏怀抱小皇子,朝那间殿阁缓步走去。
刚走到垂帘边,便嗅到浓重呛鼻的腥苦药味。
有宫人搴帘通传,“陛下,娘娘带小皇子来了。”
只听一声低哑的命令,“让他们过来,你们都下去。”
声音落在耳中,属实有些虚弱。
虞扶苏抱小皇子入内,直奔内殿,到了帝王床头。
四目堪堪对上,帝王便启唇道:“那日你实是只剩不到半口气没咽下,虞姬,朕真的庆幸,你还好好的站在朕眼前。”
“你坐过来,让朕看看你和孩子。”他道。
虞扶苏观他苍白无力,知他真的伤的不轻。
她默默靠近,在他床边坐下,把小皇子抱给他看。
他亦看得认真,从额头到下巴,没错过任何一处,却与抱着小公主时,神色截然不同,自始至终神情端肃,没对这个刚出生的稚儿展露一丝笑意。
虞扶苏知道,身为男孩儿,注定要承受和担负许多,陛下将来对小皇子,必是严君严父。小皇子的童年,也不会是在欢声笑语中度过。
虞扶苏心疼自己的孩子,把怀中小皇子紧了紧,问他,“陛下可为小皇子定下名字了?”
帝王眼睫轻动,“朕早想好了一个字,就叫“霁”如何?”
“取“云销雨霁”之意,朕希望他将来逢雨化晴,一生顺遂如意。”
虞扶苏点头,“寓意极好,就依陛下所言,叫“嬴霁”吧。”
“陛下,这次,你又给我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才令我转死回生?”
“你又为何伤的这样重?”
虞扶苏问完小皇子,又说起帝王伤势。
帝王将眼淡淡撇开,“你不必知道。”
虞扶苏却倏尔责备道,“你疯得不要命了!竟去动那紫金丹。”
帝王眉眼幽邃,落在她面上半晌,才道,“若你出事,朕或许真会疯的不要命吧,朕自己都难预料。”
他一只手伸出被面,牢牢抓住虞扶苏。
“虞姬,永不许离开朕。”
虞扶苏吐一口长气,如今,她多了怀中这么个牵肠挂肚的,怎么还舍得离开?
她必得好好活着,亲眼见孩子们长大了,不再需要她了,那时她才能安心随自己心愿。
如今也只能这样过下去,不管她喜不喜欢,愿不愿。
“你那日生产时,先头十分顺利,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却变作难产,你觉得这是谁的手笔?”
帝王忽又提到生产那日的事情,抓着她的手更紧了些,眸中不知何时已冰寒一片,有似能将人凌迟的杀气汹汹涌动。
虞扶苏慢慢接道:“我怀疑的人实在太多,不知该从哪个说起。”
她忽而反握住帝王的手,“既然我安然无恙,就把那些怀疑尽数压在心底吧,别去查。”
他觑着她不说话,面上冷沉沉的。
虞扶苏抓紧帝王不松手,望进他眼中。
“陛下,答应我!”
“陛下,娘娘,太妃身边的福姑姑来了。”外面有通传声递进来。
帝王冷哼一声,对虞扶苏道:“朕没去找她,她自己倒先送上门。”
而福姑姑也未得允许,便擅自闯了进来。
她手抱一汤瓿,进殿来便道:“听说陛下受伤了,太妃嘱咐奴婢送汤药过来。”
帝王沉着脸未接话,却听福姑姑又道,“我们太妃和王爷一生最纯良不过,可惜却母子生离,落不得好下场,真是世道不公,苍天无眼!”
帝王压着怒气,“太妃呢?”
福姑姑冷笑,“奴婢来之时,太妃已自裁于宫中,奴婢只是奉太妃命来传一句话,来看一眼。”
她看向虞扶苏怀中的小皇子,“小皇子果真福大,太妃说,但愿今后小皇子也能一生安顺,永不离父母膝下。”
说着,她已不知从何处取出一粒药丸吞下,拦已是拦不及。
不多时,便有黑红粘液从嘴角溢出,福姑姑站不稳,倒在地上,呕出一大滩血,渐渐没了声息。
虞扶苏阖眸良久,睁眼时见帝王还是一脸漠然,无动于衷,不由哀怒之气在心口激荡翻涌。
也顾不上捡他身上哪处,只是随着心意使力推搡了他一把,怨道,“都是你……都是你!”
帝王脸色骤白,咬唇抽了一口气,目光惨然然盯住她,含怒带怨。
虞扶苏忙将小太子放到床上,轻轻揭开被面和他身上遮掩的一重薄衣,双目猛然一刺。
他身上只有一处伤,且伤口不大,然贯穿前后,伤及肺腑。
不知是不是眼花,虞扶苏甚至隐隐看到了模糊血肉之下陈列在腹腔的内脏……
……
空寂无人只有寒鸦嘶叫的方府旧宅里。
两道身影碰到一起。
“她怎么能生下狗皇帝的儿子?你怎么不想办法把那孽种弄死?”
“怎么不找机会直接杀了那狗皇帝?你到底怎么办事的?”
男子似乎有些气急败坏,一连串的发问。
女子始终冷漠,眉心却微微蹙起。
“方君扬,你在命令我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朝对面的方君扬伸出一只手臂,袖间隐隐有寒光闪动。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方君扬略压躁气,掩去眸中冷意,面上换上一副笑颜。
“一时情急,出言冒犯,姐姐息怒,没有姐姐当日救命之恩,君扬也不会有今日。”
“君扬只是想提醒姐姐,莫忘了这么多年我们所受的苦难和心中的恨意,所有的苦和恨,都是谁给我们的?”
“姐姐,狗皇帝和那小孽障该早日铲除,姐姐近水楼台,最易得手,姐姐可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万请姐姐助弟一臂之力。”
女子似乎冷哼一声,眨眼已不见踪迹。
而几条街之隔的丹桂街边,却是灯火煌煌,香风绕袖,人声喧沸。
女子身影几个纵跃,已到了阁楼第三层,信手推开一间房走了进去。
房中正是香艳旖旎之时,忽有人闯进,花楼姐儿大惊失色,还不及破口大骂,已有寒刃抵到颈边。
“滚。”
花楼姐儿连滚带爬,生怕自己跑得不够快,因而丧了命。
床上凤眸男子理理长发,苦笑,“为什么在下不管在哪座楼哪间房,你总能寻来坏在下好事?”
他想了想,眸中忽起一丝兴味,斜眼打量女子。
“该不会,喜欢在下,吃醋吧?”
女子只是冷声吩咐,“穿衣服,走。”
李元容慵懒的将身子一歪,声音都带了些酥意。
“又非在下自己要走,是你要带在下走,就劳烦姑娘替在下穿衣吧。”
女子冷笑,“我看也不必穿衣了,这样就好,我直接带你出去。”
李元容掩面,苦笑连连,叹道,“罢了,你真是我命里的克星!”
他一边穿衣,边问,“陛下唤我何事?”
“陛下唤你?”女子面容不改,“恐怕陛下现在已经被乱臣堵在瑶台宫了,你这里倒闲逸。”
李元容系衣的手一顿,唇边挑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真有人要造反?”
九洲瑶台宫前。
高台上,湖水中围了密密麻麻身着甲胄,手持兵器的士兵。
公孙敖傲立于前,向殿中大声喊道。
“臣等为扶君匡国,请陛下即刻下令诛杀妖妃和妖妃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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