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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书城 > 春夜方疏默沈令戈 > 5 Chapter 5
 
五年的时光到底不是说抹去就能抹去,而我也不是自己想象得那样能够虽然有些惆怅难过但最终释然地与席暮柏分开,也许以后会随着时间渐渐变得波澜不惊,但至少现在……

我怨席暮柏薄情寡义,辜负我的满腔爱意;也怨自己识人不清,被人用一根小朋友都嫌弃的廉价棒棒糖骗得团团转,还以为自己足够虔诚,得到命运的特殊恩惠,遇到了只爱我,离不开我的爱人;甚至怨自己不合主流的奇怪爱好,亲手给了旁人肆意嘲笑我的理由,递给席暮柏刺痛我的刀刃。

原本以为是灵魂契合的深爱,却没想到只有我做了一腔热忱的跳梁小丑,而过去种种,我一想起来就仿佛被扒光衣服推到大庭广众之下,羞耻而痛苦。

房子里黑漆漆一片,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声音。单肩包丢在一旁,我坐在玄关的地板上发愣。

片晌,突然想起乔依楠在等着我回她微信,我强打起精神,扶着鞋柜准备站起来。脸上冰凉,我随手一摸,手上沾了湿意,这才发现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眼泪流了满脸,甚至顺着下巴、脖子打湿了衣襟。

我的动作慢下来,站在门前,莫名其妙地忽然记起十九岁那年,戚昱从国外偷跑回来,和乔依楠一起,在学校后街的酒吧里给我过成年后的第一个生日。

十九岁的生日,我第一次踏进酒吧;第一次在乔依楠和戚昱的鼓励下,穿上裙子、带着假发、化上淡妆,走在街上;也第一次被同班的席暮柏撞见不为人知的癖好,勾起了他的兴趣,开始边纠缠边追求的行为。

而我在困扰之余又有一丝窃喜,幻想我也遇到了赤诚热烈的喜欢,遇到了那个独属于我的,眼睛里只有我的人。席暮柏热情而帅气,对着我撒娇卖萌是拿手好戏,“喜欢”二字挂在嘴边,我如何抵抗得住。更何况,我并不想抵抗,我想努力喜欢上他,和他在一起,让我们变成一对爱人。

“爱人”,迷惑我,让我如此向往的、美好的词语。

席暮柏经常缠着我说:“默默,你这么好,我好喜欢你。今天你有没有更喜欢我?你要快点喜欢我,我等不及了。”

我被他说得羞窘,不用想肯定是十分脸红,但只是笑着,并不回答他的话。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太寂寞了,总会在心里悄悄对他说:“我也想快点喜欢你,我会快点喜欢你的。”

十九岁生日,我和戚昱、乔依楠在酒吧的卡座里围着三个人做的奇形怪状的蛋糕。他们两个为我唱生日歌,而我双手交握,在心里默默许愿:第一,方疏默,你以后不要再哭了,你要坚强起来。你这么爱哭不会有人喜欢你的;第二,希望有人喜欢方疏默。第三,希望有人喜欢穿裙子的方疏默。

十九岁以后,我努力做不爱哭的方疏默,以为遇到了喜欢方疏默的人。

却在半个月前,出差提前结束,我没有与经理一行人一同等公司原定的第二天的飞机,而是自费买了当夜的机票,与大家告别自己回家,想给席暮柏一个惊喜。我匆匆下了飞机,行李箱里装着作为礼物的席暮柏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单反相机,风尘仆仆却十分期待,期待看到他的错愕、感动和喜悦。

然而事实是,我打开门,按开玄关的小灯,凌乱地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下子映入眼帘,我很快辨认出夹杂在里面的女士内衣,一直延伸到卧室门口。

我愣在那里,如同被刺骨的冷水迎头浇下。

我忘不了那时的心情,却也再不想体验。

卧室的门半掩着,昏黄的灯光和着交缠的身影、浪荡的呻吟声、调笑声从门缝里毫不留情淌出来,钻进我的眼里,耳朵里,将我淹没。

我自虐一般地站在卧室门口,看席暮柏沉溺于欲望,听席暮柏用“他”来指代我,感受席暮柏背着我得到的纵情欢愉,直到里面偃旗息鼓,酣睡声响起。

我拉着行李箱走进客厅,然后在沙发上静静地端坐一夜。

我已经忘了那一夜浑浑噩噩都想了些什么,却记得太阳升起,晨光打破黑暗一点点将整间屋子照亮。

“默,默默,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机械地转头看向席暮柏,也许在他看来苍白吓人得同鬼一样。

席暮柏身上只穿着内裤,诧异到几乎恐惧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出来是为了喝水。每天早上七点,不管起没起床,他都要喝一杯凉白开,而我知道他的一切习惯,并尽力满足他。

然后,我们分手了。

而十九岁的生日愿望到今天也没有实现。

*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手机有视频电话打进来,让我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是乔依楠。

怕她担心,我连忙挂断,打字道:在卫生间,等会儿给你打过去。

她说:好,记得视频哦!

我回道:嗯,知道了。

我叹了口气,放下手机,赶忙走进卫生间。扎起头发,随便洗了把脸后,我仔细观察镜子里的自己,除了眼睛稍微有些异样之外,看不出来哭过,便走进客厅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把手机架起来给乔依楠拨视频电话过去。

“默默,你好慢哦。”乔依楠抱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不禁微笑:“对不起,解决内急的时间长了点。”

看她还要说,我抢先道:“郑博文是怎么回事?”

乔依楠嘴一瘪:“谁知道,我总感觉他最近心不在焉的,看手机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我问他一直在跟谁发消息,他说是老板,谁家老板半夜三点还不睡觉跟员工发微信布置任务?昨天晚上趁他睡着我偷偷解开他手机,翻他微信,发现他跟一个女的聊天特别频繁,语气还特别暧昧。他俩肯定有问题。”

我不擅长处理这类问题,担忧地问她:“那你准备怎么办?跟他分手吗?”

乔依楠倒不像我这样不知所措:“分是肯定要分的,不过我一定要抓住他出轨的确切证据,再好好收拾他……诶,默默,你眼睛怎么了?看起来有点肿,你是不是哭了?”

说着她凑近镜头,盯着我的脸观察。

我暗道糟糕,不着痕迹地往后仰,装傻道:“有吗?可能是路上风太大,迷住眼了吧。”

她严肃地说:“你别躲。”

“我没有……”

乔依楠打断我:“我还不知道你,你一撒谎就往下看。是不是席暮柏那傻/逼又来找你了?他欺负你了?”

她太了解我,在她面前我根本无法隐瞒。我张了张嘴,忽然感觉眼睛一热,有液体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来,源源不断,顺着脸颊汇聚到下巴处滴落,滴滴答答打湿一片。

乔依楠慌起来:“默默,你别哭,别哭,你一哭……我也想哭……”说着声音里就带上了哭腔,眼睛骤红起来。

有人如此关心和担忧,突如其来、无法自持的委屈瞬间漫上来,怎么也抑制不住,我捂住脸,感受着温热的液体从指缝流出,声音软弱:“楠楠,我好难过啊……他今天过来,他说我有别人,说没有人会喜欢我,说我不男不女……他,他怎么能这样说……我们在一起五年了啊……”

听见我的话,乔依楠气得发抖:“这个大傻/逼,老娘要剁了他,这孙子说的什么屁话……”

她愤恨地骂了又骂,接着转而安慰我:“默默,你不要听他的,你又好看,脾气又好,还贤惠,喜欢你的人不要太多。你不要他,过不了多久肯定能找个对你又好又温柔的高富帅……”

乔依楠絮絮叨叨,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大哭起来:“咱们什么运气,连渣男都碰到一起去了。”

原本想与她隔着手机抱头痛哭,然而听到她这句话,我又破涕笑了出来。

她看着我,也忍不住带着眼泪笑起来,埋怨道:“笑什么?神经病一样。”

平复了一会儿,我抽出几张纸擦掉眼泪,对她说:“以后不会再为他哭了,我要忘了他。”

“对,世界这么大,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帅哥还不满大街都是,不差他席暮柏一个。”

这倒也不是。

提到帅哥,我说:“今天在地铁上碰到一个人。”

她:“?”

我说:“非常帅,明星一样。”

乔依楠眼睛一亮:“真的?”

我强调道:“真的很帅。”

她说:“有照片吗?”

我摇摇头:“没拍。”

她一脸失望:“没照片说什么。”

我笑起来:“可是真的很好看,身材也好。”

乔依楠又有些兴趣:“那你没有上去要联系方式?”

我说:“我又不是你。”

她故作恼羞成怒:“方疏默!我那叫爱情来了及时抓住好吗?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这样永远钓不到男人!”

我说:“受教了。”

……

打闹了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了,我们便互相道了晚安下线。

夜里,我躺在床上等待入睡。过去半个月终于习惯了一个人承包一张床,然而可能是发生的事情太多,脑子里十分混乱,一会儿是席暮柏,一会儿是乔依楠和郑博文,一会儿又是地铁上那人深邃漆黑的眼睛。

我翻来覆去许久,睡意却久久不来,索性从床上坐起来。思索片刻,我坐到工作台前,打开电脑与绘画工具,将时不时浮现在脑海里那双深潭似的眼睛画出来。

......

凌晨四点,我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登上久未打开的社交账号,将完成的只有眼睛的图画发送。

配文字:出现。今天遇见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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