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是身处政治中心的人，很小的时候，她就懂得官场这些勾心斗角，懂得帝王那些平衡之术，就算不是龙楚烨，华国皇帝来一个张楚烨，李楚烨，就算是圣明大义的圣高祖，恐怕也做过鸟尽弓藏的事。
想通了这些，那种对龙楚烨刻骨铭心的恨消散了很多。
除了挥之不去的大哥的死，一刀一刀凌迟，让她觉得太残忍不能接受，其他的，都释然了。
可是，释然不等于原谅。
就算她杀了龙楚烨一刀，她们也回不到以前了。
日子过了就过了，怎么回去？
难道还能时光倒流？
她已经不再是五年前的宁倾城，而他，也不是那个一心护着他的烨哥哥，都在变，就不要希冀停滞不前。
见倾城迟迟没有开口，纳兰尘有些急了：“你知不知道这五年前，陛下过的是什么日子？尽管每天有很多奏折看，有很多国家大事要处理，可他恨不得事情更多，更急，最好忙得他昏天暗地，没有空闲下来的日子。”
“因为他怕自己闲下来，总是忍不住会坐在承乾殿后的玉棺面前，一坐下来，他就忍不住要喝酒，喝醉了，又在要不要梦到你的矛盾中痛苦。”
“梦不到，他痛苦，他觉得你太狠心了，很久都不去他的梦里，梦到了，他也痛苦，每次看到的都是你满身是血，隐忍流泪的样子……”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多信任你一点，他恨自己，为什么要错认你，他很自己，为什么要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如果稍微放低一点姿态，你都不会离他而去……”
“每年你的生辰他会痛苦，你的死祭他会痛苦，太子的生辰他会痛苦，太子调皮犯错他也会痛苦，他想，要是你在多好，要是你在，要是你在，他肯定不做一个严父，揍完太子又心疼……”
……
倾城静静地听着纳兰尘喋喋不休地说着龙楚烨，直到他一字不落地说完，她就跟雕塑一般，未动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的，也不知道她的心是怎样的在滴血。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和龙楚烨从来都是相爱相杀，不给对方留一点余地。
所以，她说：“不管你说什么，我的大哥，都活不过来了。”
她又拿大哥当借口了。
以前她拿大哥当借口，还很信誓旦旦，感觉龙楚烨死有余辜，痛苦是报应。
可现在，她不知怎么的，心有些发虚。
她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龙楚烨。”
她还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希望龙楚烨死。”
说到最后，她知道她是违心的了。
她嘴上不说，刺了龙楚烨那一刀后，知道他没事，她心底不知道多庆幸。
她知道这种无耻的庆幸对不起宁家的冤魂，可她就是止不住对他的关心。
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她希望他活，是儿子需要他的保护，其实到底是什么，她自己最清楚不过。
……
宁倾城走了。
纳兰尘孤零零地站在城楼，看着那辆马车渐渐地远离宫门，渐渐最后一丝光芒都被夜色吞没。
霜寒浸凉。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久到胸口的旧伤又在隐隐疼痛，他张开嘴，想要更顺的呼吸，却发现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像是绵延针般的疼。
“陛下！”从夜色中走出来的纳兰尘，声线低沉问：“娘娘，你真的就这么放她走了？”
龙楚烨背在身后的手，指尖轻轻颤了颤。
不放她走又怎么样？
她说，她希望他死。
以为她来宫中报信，至少她的心有一点点是关心他的，最后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回归原点。
她的恨，他做什么都无法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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