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你醒了吗？起来吧……”
李嫣在半梦半醒之中，听到咚咚的叩门声。
她并不想理会，再翻过身去，小眯片刻。
那门被拉开了，佣人拿着熨烫好的衣衫走了进来。
李嫣睁开了眼，看着那个面容清秀的女佣，嘟囔道：“阿秀，让我再睡一会儿。”
“不能再睡了呀。”阿秀着急道：“白小姐，自从您在生日那晚与杜少爷闹了一场回来，已经两天没去大世界了，九爷亲自派了人来，车子也在外头了，说是带您去吃西洋菜，您快起来吧。”
李嫣听到菜。
她立刻睁开了眼，西洋菜是个什么东西？
昨日她刚吃了一个新奇玩意，叫西洋蛋糕。
对于西洋的东西，感兴趣得很。
阿秀看她起来了，赶紧拎起手里的衣服，问：“白小姐，您看今天是穿哪一件旗袍呀？”
李嫣也是才认识这个衣裳，原来叫旗袍。
看起来与旗子没什么关系嘛。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来到这个白小姐身上，已经是第三天了，满大街的旗袍，也看习惯了。
虽说名字古怪，可看起来还蛮好看的，精致的缎子，配上繁复的绣花，紧窄的腰身，还高开叉。
李嫣随意选了一件。
阿秀伺候她穿衣。
扣扣子的时候，阿秀忍不住了，轻声道：“白小姐呀，今日出去，就少吃一些，你瞧你昨日贪嘴，多吃了几块蛋糕，还有几个狮子头，你瞧，腰身都紧了。”
李嫣低头看着自己腰身，笑了笑，“没事。”
“没事？”阿秀紧张道，“白小姐，你不是受了刺激了吧，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呀。”
李嫣对着镜子，前后照了照，再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不穿这件了。”她说道，“你去挑宽松些的。”
等会儿还要去吃西洋菜呢，这一点空余都没了，还必须吸着气，眼看扣子就要崩开了，一会她还怎么吃啊！
阿秀说：“白小姐，九爷的人就等在外头拉，可不好让他们等的哟。”
“就让他们等！”
李嫣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卷卷的头发，看着梳妆台上各式各样新奇的玩意儿，心情十分美好。
她昨日去百货公司，又买回来一堆新奇的玩意儿。
甚至有个东西，叫做口红，那是一种让所有女人欲罢不能的玩意儿啊。
你搞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想拥有它，越多越好。
这里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都是美好的。
唯独……
想到段泓，镜子里的美人眉目暗淡下来。
李嫣叹了一声。
她成了白小姐，成了大上海炙手可热的明星。
而段泓却不知在何处。
这是李嫣成为白凝霜的第三天了。
她还记得刚来的那一晚，她坐在一个有灯光，有歌声，有笑声不断，有各种各样人跳舞的地方。
那地方光怪陆离，每个人身处其中，灵魂都沦陷了。
她闻到自己身上有浓烈的香气，那香气使得她有些头晕。
她看着左手两个手指之中叼着的东西，右手拿着晶莹剔透的杯子，里面有黄褐色的液体，她觉得莫名奇妙。
她眼前的人，都穿着古怪的衣服。
那戏台上的歌女穿着更是暴露，白花花的大腿，直接露在外面，那些灯光在晃，大腿也在晃。
李嫣打量着旁边的人，企图知晓她手里的这些液体，是不是能喝。
她仔细地观察到别人把她手指里夹着的东西，放在嘴上吸一口，然后无比陶醉。
她寻思着，这玩意儿或许是烟枪一类的东西，她也学着吸了一口。
浓烈的刺鼻的味道，涌进了她的肺部，呛得她剧烈得咳嗽起来，呛得她满脸是泪。
她赶紧把那鬼东西给扔了。
幸亏歌舞声响，没人注意她。
她又看着别人都在喝她手里这个杯子里的液体，那神情，赛神仙一般。
她这回学乖了，放在鼻尖嗅了嗅，是酒啊……
李嫣心中雀跃，尝了一口，除了有些辣嗓子，一切都十分美妙。
她一饮而尽，渐渐迷糊了，她拍了桌子，道：“小二，再来！”
那小二也穿着古怪的衣服，笔挺地站着，人模人样的。
“白小姐，您都喝了好多了，别再喝了，这个威士忌后劲大，喝多了要醉了。”小二劝道。
李嫣已经醉了。
她摸了一把脸，发现刚才被呛的泪还在，她豪爽道：“给我酒！”
小二慌了，赶紧让人去喊人来。
就在白小姐满脸是泪，在酒保手里抢下一整瓶威士忌，预备对着嘴灌下去的时候。
一个男人出现了。
大家伙似乎都给这个男人几分薄面。
都恭敬地喊他杜少爷。
李嫣朦胧地望向他，看见他穿着一身白色的……
后来才知道，那玩意儿叫西服。
还挺好看的。
“白白，别闹了。”杜少爷一把夺过李嫣手里的酒，冷声道：“大家伙高高兴兴给你庆祝生日，你蜡烛也不吹，蛋糕也不切，就因为那个小赤佬，你自己躲在这儿生闷气，你真不懂事！”
“段泓？”李嫣勾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脸，道：“你现在这个模样，可真有趣，瞧你的头发……”
“段什么？”杜少爷怒了，把她扶正了，认真问：“白白，你就是因为这个段泓，拒绝了我？”
“你不是啊？”李嫣反手甩开他，指着他道：“别碰我。”
而后她疯了一般，拉过一个男的，就喊段泓。
杜少爷已经死死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回头让人去查。”他吩咐手下，“把上海滩掘地三尺，也给我把这个段什么的小赤佬找出来！”
因为白小姐的异常举动，舞池里跳舞的人，都让开了些。
李嫣醉了，她当时若是知道这个什么鬼威士忌的洋酒那么厉害，她死也不喝那么多。
她不习惯自己脚上的鞋，走了两步就崴了脚。
后来才知道，那玩意儿叫高跟鞋。
她当时就把鞋给脱了，扔得没了踪影。
闹了一夜，最终也没找到段泓。
最后是被杜少爷强行拖走的。
旗袍里的丝袜也破了，头发也乱了，脸上的妆也花了，眼线晕开了，像鬼一般。
后来的事，李嫣不记得了。
第二天醒来，就是在现在这个华丽的房间里，听着女佣阿秀，说她昨夜丢脸的事。
她起来一照镜子，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她第一次知道，居然有能把人照得那么清楚的镜子。
白小姐酒醉闹大世界的事，还上了报纸。
一夜之间。
几乎半个上海滩的人都知道了，白小姐的魂，被一个叫段泓的人给勾走了。
李嫣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或者说盯着白凝霜。
看着她不动的眼睛，紧抿的双唇，也能看出风情万种来。
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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