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娜吃过晚饭，没有多做逗留就识趣地提出要回家。
余念送她到路口，站在路灯下看着她走上另一条小路，直到身影被拐角的大树挡住，这才收回视线，同时发现有道浅灰色的阴影落在头上。
她抬头就看到弯弯的狐狸眼，隐在阴影里，显得尤为深邃却有些轻佻。
顾思谅就是这样，不管是做出多么严肃的表情，这双天生眼角微微上扬的狐狸眼，都会莫名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
天生就是个多情种子，这是余念的第一印象，但是现在看来，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她拧了拧眉，“你受伤就在家里好好呆着，不用跟我出来。”
“我想跟你走走。”
“可是你的膝盖……”
顾思谅清理伤口的时候，余念有看过一眼，虽然只是皮外伤，但是膝盖上密密麻麻的伤口血肉模糊，双氧水倒上去就是一片白色泡沫。
只一眼，余念就没忍心再看下去，匆匆路过他的房间。
看见她担忧地皱起眉头，顾思谅只觉得心情大好，趁机揽过她的肩膀往田野的方向走去，“只是一点小伤，还不至于连路都走不了。”
连着几天晴天，夜空干净得只剩下漫天繁星，笼在无边际的田野上空，美得像画。
晚风习习，空气里是青草和泥土的味道，盛夏时节，也只有晚上才会凉爽些，特别在这样空旷的地方散步，风从四面八方过来，扬起发丝凌乱。
余念起先还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然而下一秒就又被风吹乱了，干脆就由着它去，连头发挡住视线都不去搭理。
顾思谅伸手过来帮她把那捋卡在睫毛上的头发拿掉，温暖的指腹不小心拂过她的鼻尖，有股淡淡的香水味。
他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不问我中午为什么要追着那个人？”
“你想说自然会跟我说，不想说的话，我问了也没用，不是吗？”
余念双手绕到脑后，将马尾解开重新扎得紧些，“你来小镇里住，就是为了等那个人？”
“嗯……”
顾思谅沉吟片刻，“算是其中之一的原因吧，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做。”
“嗯。”
“念念”
顾思谅忽然停住脚步，伸手拉住余念的胳膊，“如果一个男人借用另一个女人的力量，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会不会看不起这个男人？”
余念回头看过去，见他一脸认真，也就仔细思忖一会，“不会吧，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而且，借助力量这件事，为什么要搞性别歧视？”
她若有所思地补充道：“女人借助男人的力量在世界上活得更好，别人会羡慕她嫁得好，做得对，那为什么男人借助女人的力量，就要被看不起？”
顾思谅微怔，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你突然问这个问题干嘛？”余念疑惑地问。
“没……没什么。”
顾思谅慌忙收起思绪，弯了弯唇，“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就想问问你的看法。”
“嗯。”
余念向来不喜欢深究，既然他选择隐瞒，那她也选择装傻。
她抬眸看着远处昏暗的景色，“我们走出来挺远的，要不现在走回去吧。”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田间小路，回到路灯底下，顾思谅看着跟前单薄的背影，莫名有些心疼，几步上前从背后环住她的身子。
余念倒是没有一点惊讶，刚才顾思谅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也提前预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当下没有反抗，而是抬起手覆上他的手背。
“你今天追出去，不只是跟那人打了一架吧？”
顾思谅一愣，唇边勾起释然的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余念没再接话，显然就是在等他自己招供。
顾思谅收紧双臂，脑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问：“念念，你能忘记三哥吗？”
“提他干嘛？”
这么长时间，余念用尽一切方法去避开想起容琛的名字，可惜，这两个字就像是在心脏里生了根，一个不小心，都会猛地往心脏扎深一分。
现在顾思谅提起来，余念心头就是一窒，隐隐察觉出来他下午的事情跟容琛有关，慌忙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可，顾思谅不允许。
“你又想逃避？”
“没什么好逃的，只是不想记起以前的事情，我现在过得很好，何必提起他让自己难过？”余念低声回道。
“你不是难过。”
顾思谅微阖上双眸，声音变得幽深，“你是害怕自己想起来，会可悲地发现不管逃多远，躲多久，你的心里还是有他的存在。”
余念心下一沉，“你别自以为有多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真的。”
顾思谅又贪婪地靠近些，“念念，我真的很想知道三哥在你心里，到底是有多么根深蒂固，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忘不掉他。”
“我不是机器人，有些程序不是想删除就能删除，我需要时间，总有一天我会忘记。”
“你没时间了。”
顾思谅侧过脸，柔软的唇贴着她的耳垂，察觉到她有意避开，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讥笑。
随后，他松开双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变得都不像我自己了。”
过了一会，余念转过身看向他，脸色格外严肃，“你说吧，今天下午你都见到什么了？”
“没见到什么。”
顾思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站在这里这么久，我都快蚊子当宵夜了。”
余念往前逼近一步，“告诉我，顾思谅。”
“真的没什么。”
顾思谅抬手搭在余念肩上，强行将她的身体转个圈，“我们该回家了。”
余念却是不肯走，脚上像绑着铅块，任由顾思谅怎么推搡她，都倔强地站在原地，一步也不肯挪动。
她用力地攥紧垂在身侧的手，直觉得手心连带着心脏一起颤抖，指甲无意识地扣进手掌，疼到麻木，还是再控制不住地攥紧，再攥紧。
顾思谅看着她许久，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就算你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逃不掉了，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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