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独孤景发出一声长叹。
他身上银两大部分都是温燕那日所赠，经过这几日已经所剩不多，如今付了酒钱更加捉襟见肘，确实不是故意不付钱。
一日之后，开封城暗流涌动，似是有什么在暗暗聚集。
独孤景没有出门，但是却能看到街道上来往匆匆的江湖客。
又一日，拘仙阁丧报，昨夜古剑锋遭到暗杀，已亡故。
同时发出一道针对天玄门的悬赏，赏金一万两黄金，甚至只需提供天玄门相关信息都能获得百两白银。
足以让任何人都冲动的赏金。
可是整个江湖却第一次听说天玄门。
拘仙阁所有侍卫全部派遣搜索开封，城门关闭，就连皇城禁军也被惊动。
有人能够突破拘仙阁的防卫击杀江湖顶尖高手，那就有可能进入皇宫刺杀皇帝。
所有江湖人士都被盘查，江湖与朝廷本就脆弱的关系更加岌岌可危。
失去了拘仙阁的制约，独孤景与杜汐儿遭受到的骚扰也渐多。
柳断魂所言非虚，虽然独孤景极为相信柳断魂与雪老人的话，但是真切体验到是另一回事，由此可见拘仙阁手段。
拘仙阁大门洞开，大量侍卫凭借令牌进出，守阁的是皇城内下令调来的军队。
自杯酒释兵权后，这些军队只听从一人的调遣，当今皇帝赵匡胤。
很明显，此事已经惊动他。
不过即使发生如此严重的事情，拘仙阁主也未出现。
第一次武林中人与朝廷的冲突发生于古剑锋遭到刺杀后两天后，冲突两人还是曾经的同门师兄弟。
他们来自一个十数年前就已经灭亡的门派，师兄弟各奔东西，如今相见已经物是人非。
其中一人加入拘仙阁，另一人无门无派。
如同引线，开封越来越多的争斗爆发，有部分是为了独孤景与杜汐儿，还未抓到两人，他们就已经大打出手。
更多的则因为积怨。
拘仙阁所作所为早已经弄得大量江湖人怨气冲天，如今他们只不过是在泄愤。
一日后，王家弟子与拘仙阁侍卫同进出，共同针对其他武林人士，又两日后，嵩山弟子到达开封。
有传言，华山弟子，蜀中唐门，丐帮所有长老都在赶往开封的路上。
这是天子脚下，本是最不可能发生动乱的地方，但是数十年动乱，江湖中人随意惯了，过多的规矩只会激起他们反抗的情绪。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没有等到归顺拘仙阁的门派之人到达，事实上也不可能等到他们到达。
皇城内一道圣旨传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禁军。
所有动乱者全部抓捕，不服命令胆敢还手者，就地格杀。
一夜之后，整个开封恢复了宁静，路上的血迹都清洗干净。百姓重新走上了街道，昨夜的火光与喊杀声如同梦境。
赵匡胤以绝对的手段平息了这场骚乱，此刻距离古剑锋刺杀那晚不过五日。
朝堂上，弹劾拘仙阁主的奏折如雪花般不计其数。
奏折中翻来覆去都只说了一件事，拘仙阁主愧对皇命应收回兵权。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天下兵权当尽归中央，江湖门派应当取缔。灭武道，推文法。
赵匡胤默不作声。
他是武将出生，于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所以极为担心其他武将有样学样，所以才有了杯酒释兵权一事。
但是他却留了个拘仙阁，下放虎符。
这让一众大臣摸不清他的想法。
“传令下去。”
赵匡胤声音很轻，但是所有人都能清楚听见。
众人停止喧哗肃立拱手，静候下文，良久，依旧没有声音。
就在所有人都满脸疑惑时，赵匡胤的声音终于又传来，但是内容却让他们十分惊讶。
“罢了，等琴卿回来再议。”
显然，拘仙阁主此刻并不在开封。
众人哗然，但是很快停歇，只有武将赵普道了声是，没有任何不满。
独孤景与杜汐儿走在大街上，旁边不时有江湖中人投来并不友善的目光。
杜汐儿如临大敌，但是独孤景毫不在意。
他知道这些人并不敢做什么，即使是拘仙阁也不敢在如今群龙无首的局面下动手抓人。
所以他拉上杜汐儿，准备大摇大摆去拘仙阁找小绝。
他的判断并没有错，确实没人敢动手，但同样的，他们也进不去拘仙阁见不到小绝。
最后杜汐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准备放弃将小绝带回绝回谷。
此刻更重要的是鬼门十三子，他们前往太白山寻找琴归羽过世妻子的墓，这个消息必须带回谷。
绝回谷没有信鸽，只能跑一趟。
事情已经半年，不管鬼门十三子是否已经找到，这件事琴归羽必须知道。
见她下定了决心，独孤景也点头同意。
不过出了开封就没那么安全了。
临行前，他们找到了柳断魂与雪老人。找他们并不费事，特别是雪老人，江湖中人大都认识。
找他们主要问一下现在的江湖情况，他们身为武林前辈，也是武功顶尖的人物，了解的东西自然同，另外就是独孤景想道个歉。
提及酒钱一事，柳断魂只觉得好笑，他成名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事，只有雪老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看向独孤景的眼神很是不开心。
谈了片刻，柳断魂没能给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现在江湖上最大的事情就是这两天开封的动乱了，这件事他们自己亲身经历过。
在听到两人准备返回绝回谷时，柳断魂决定送送二人。
当然送行是假，以他们的身份怎么可能给独孤景和杜汐儿送行，只能独孤景与杜汐儿过来辞行。
真正目的是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名声确保两人安全出城。
雪老人对此颇感愤怒。
城外数里，独孤景与杜汐儿道谢后离去。
柳断魂拿起长笛靠在嘴边，一曲悠扬的笛声传了出来，后方蠢蠢欲动的人群停下了脚步。
旁边不远处草地中传出一声闷响，草丛晃动。
独孤景与杜汐儿脚程极快，片刻后已经没了踪迹，柳断魂坚持将一曲吹奏结束。
曲毕，后方所有人一哄而上，施展轻功朝着独孤景与杜汐儿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柳断魂与雪老人没再阻拦，任由他们越过自己。
“雪老人，在下有一事不解。”
“说说看。”
雪老人看着那群人的背影道。
“为何要帮他们？”
“老夫帮了吗？他欠老夫酒钱，没有拍死他已经很给独孤明面子了。”
“呵呵，单凭在下这曲子，恐怕还挡不住他们这么久。”
柳断魂说着来到刚刚草丛中，长笛拨开一看，是个穿着破烂的丐帮弟子，不过此刻已经没了呼吸。
将其拖了出来，道：“凌鹤前辈该好好管管门下弟子了。”
雪老人看了那尸体一眼：“丐帮乃是第一大帮，帮内有多少人他都不清楚。”
又道：“琴归羽臭名远扬，老夫又能好多少？”
那日张千里听到雪老人的声音吓得浑身发抖，换成琴归羽怕也不过如此了。
柳断魂不信，他有其他想法，雪老人表示好奇。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前辈的为人晚辈已经略知一二，所以有个非常简单的想法。琴归羽收徒不过是因为武功没有精进，雪老人怕也有同样的烦恼。”
雪老人笑而不语。
柳断魂叹道：“琴谷主大才，比我还小几岁，望尘莫及啊！”
两人闲聊着，又提及古剑锋之死，一阵唏嘘。
“也不知这天玄门是什么来头。”柳断魂喃喃。
雪老人都不曾听说的门派，还一群二十多岁的弟子，很可能是新成立的。
两人所遇所知确实比独孤景杜汐儿多，他们之前甚至近距离与天玄门八位弟子打过交道，只不过当时只当个小门小派，并未放在心上。
后来了解了一些他们的动向与目的后，有了几分猜测，又见他们武功不低，所以让独孤景等上两日看看风向。
只不过没想到他们目的竟然是古剑柏。
他们能够成功，说明他们联手时已经远超雪老人，雪老人自认为自己一个人绝对无法成功刺杀古剑锋，即使是保有现在的武功再年轻几十岁也不可能。
剑神古剑柏亡故后这么多年，古剑锋名声依然没有名扬天下，知道他武功具体多高的人不多，江湖更多的是震惊拘仙阁二把手遇刺。
即使是独孤景，本来按照原本走向很可能会直面古剑锋，如今也错过。
雪老人想不通的是，这天玄门目的究竟为何？
一边说着门派不得参与江湖之事，一边密谋刺杀武林顶尖高手。
远处一个丐帮弟子飞速而来，见到雪老人与柳断魂面上一喜，赶紧飞奔靠近。
一拱手，双手捧出一张纸条：“前辈，断柳阁下，凌帮主知晓两位在开封，特命在下传信一封。”
柳断魂狐疑接过展开只看了一眼便瞪大了眼睛。
雪老人一脚将地上尸体朝传信丐帮弟子踢了过去：“告诉你们帮主，这人无视老夫，被我杀了。”
丐帮弟子没能接住，被重重撞倒在地，看了眼怀中之人的长相拱手道：“是。”然后扛着尸体离去。
柳断魂将信交给雪老人，看着独孤景离去的方向：“他们走得太早了，多留半日会少许多麻烦。”
雪老人展开信，只见上面写着：七日前，绝回谷解散，鬼门出，五魔归。
绝回谷分为内外两谷，内谷有六人，为鬼门门主，火云五魔。
皆是当年残余的魔教中人，被剑神古剑柏囚禁于谷中。
如今绝回谷解散，十三年前所有入谷之人全部离开，内谷此六人早已在琴归羽返回之前离开。
雪老人神色微变：“天下，要乱了。”
柳断魂轻笑道：“人人都恨琴归羽，但是琴归羽一旦松开了手真正退出江湖，江湖反而必乱，当真可笑。”
雪老人也笑：“确实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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