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唐正刚说完，晏几道还没说话，身边的司机就脾气火爆的大喝一声。
他上前一步，摘下了墨镜，立刻露出了高高鼓起的太阳穴，还有那青筋暴涌的脖颈。
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高手。
他怒视着唐正，如果手上有把刀，他将毫不犹豫的捅进唐正的肚子里。
他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让少爷低头跪下？
少爷只有在一个时候会低头，那就是吃饭的时候。
然而，对于司机的话，唐正根本置若罔闻，仿佛没听到似的，眼神越过司机，始终盯着晏几道。
于是，司机挽起衣袖，一拳捣向唐正的面部。
辱主臣死！
见唐正这么侮辱自己的少爷，司机愤怒至极，欲一拳打死唐正。
然而，唐正的眼神没有波动一下，仔细一看，他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司机身上，自始自终，都在看着晏几道。
也就是说，他被唐正无视。
这让司机尤为大怒，拳头的力气，不禁加重了几分。
呼呼呼----
一拳轰出，空气发出气流的声音，吹得唐正额前发丝散乱。
这样的一拳，要是被打到，绝对会致人面瘫。
然而，即将打到唐正的时候，那只拳头却是停在了唐正的眼前，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一只手，轻轻抓住了司机的手腕。
唐正一言不发的看着司机，眼神冷漠，手掌微微用力。
噼里啪啦----
于是，司机手腕的颜色就肉眼可见的变得红色，就像被火炭烫过一样。
颜色起初从鲜红，变成了青色，最后又变成了紫色，一根根细微的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
司机面目狰狞，双眼血丝遍布的看着唐正。
他疼痛难忍，但是居然没有叫出来，而是死死咬牙忍着。
这让唐正的眼神终于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是个汉子。
于是，为了尊重他，唐正加大了力气。
嘭嘭嘭----
司机的手腕直接炸开，唐正手掌握过的地方，爆出一团淡淡的血雾。
之后，司机那只手无力的垂下，再也抬不起来。
“啊----”
司机再也忍不住了，低沉的惨叫出声，握着断臂连连后退。
“退下！”
晏几道突然沉声喝道。
司机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一下，终于是咬咬牙退下。
他也看到了他和唐正之间的差距，如果是一对一生死战，他可能第一个回合就已经死了。
晏几道看向唐正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凛然，脸上却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点头说道：“你说得对，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祭拜一下。”
“是忏悔。”唐正认真的纠正道。
晏几道笑笑，并没有多做解释，从伞下走去。
于是，雨水打湿了他名贵的西装和发型。
“少爷----”
司机在后面瞪大了眼睛看着，怎么也不敢相信，晏几道居然肯跪下磕头。
晏几道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轻轻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唐正面无表情的回应：“三年前，你本不用这么做，我们，也本来可以成为兄弟。”
“是啊……”
想起了往事，晏几道病态白的脸上也是浮现了一丝缅怀之色，说道：“我本来不用在他的坟前下跪，我们也可以成为兄弟。可是----生活没有可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说完，他也不管泥泞肮脏的地面，双膝跪地，对着地面轻轻磕了一个头。
一个头磕完，晏几道正要起来，忽然有一只手很用力的按住了他的脑袋，然后对着地面重重磕去。
砰----
地面全是碎石，这么大力道磕了一下，晏几道的额头立刻鲜血淋漓一片，锋利的石角，割破了脆弱的皮肤，浮现一道又一道鲜血。
“这样才叫下跪磕头！”
唐正拎着晏几道的脑袋，表情扭曲的说道。
“少爷！”
司机大呼，而后又杀气腾腾的看着唐正：“你找死！”
“别过来！”
晏几道喘着粗气，大声说道。
听到这句吼声，司机立刻停止脚步，满脸震撼的看着这一幕。
只见晏几道额头渗血，却是对唐正笑了笑，说道：“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忏悔，尽管来，我没有半句怨言。”
砰----
唐正闻言，又抓着晏几道的脑袋用力磕了下去。
如同发疯一般，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如同发泄。
砰砰砰----
也不知道磕了多少下，唐正终于放开晏几道了。
晏几道狼狈的坐在地上，额头渗血，血肉模糊。
但是，他的脸上却带着轻松地笑容，看着唐正，由衷的感激道：“谢谢。”
“谢什么？”唐正面无表情的说道。
“谢谢你，让我的良心得到了安宁。”
晏几道如释重负的笑道：“这三年来，我每个夜晚，都会遭到良心的谴责。”
“我是一名军人，但是我却从战场上逃跑了，这是我应该做出来的吗？但是我不后悔。”
唰----
见晏几道说出不后悔三个字，唐正脸上瞬间被一片森然杀机弥漫。
“三年前，我只是个新人，我还有良好的前途，我不能死在那里，为了自己，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错，只是晚上会睡不着而已。”
晏几道气喘吁吁的用手擦了擦额头，一摸，满是鲜血。
“我已经受到了惩罚----爷爷把我从龙组赶了出来，还把我从龙家赶了出来，我姓宴，不姓龙，或许这对我来说并不算惩罚，但是，和性命相比，我丢失的，是更重要的东西----”
“我的脸面，我的尊严，爷爷，唐正，你们知道这三年其他人都是怎么称呼我的吗？”
晏几道的眼里闪烁着疯狂的神色，脸色隐隐变得狰狞：“逃兵、叛徒、丧家之犬----只要你们能想得到的恶毒的称呼，他们都能想到，然后强加我的头上，甚至连小孩，都会指着我的背影，说上一句：‘看，他好像街边的一条狗’。”
“我不甘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保住我的命，只是付出的代价比较沉重而已。”
“如果没有这件事，我的成就不会比你小，我是新兵营中最强大的一个，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会成为一个好兵，让龙王骄傲的好兵。可结果呢----像条狗一样被驱赶出去，还被冠以‘逃兵’的罪名，没日没夜还逃脱不了良心的谴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所以这次清明，我来了，为了还自己一片极乐净土。”
晏几道看向李昊的坟墓，血肉模糊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谢谢你，唐正，让我在李昊大哥的坟前磕头忏悔，现在，我已经不愧疚了。”
唐正冷冷的晏几道，冷笑连连：“你觉得在这里磕几个响头，就能抹去你的罪孽吗？”
“当然不行。”
晏几道发自内心的说道：“我知道，就算我去死，也抵不了债。”
“但是我不能死，我只能好好活着，所有人都觉得我足不出户，泯然众人矣，我就偏要不如那些人所愿----”
顿了顿，晏几道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不顾额头上的血肉模糊，转身离去。
离去前，他深深地看了唐正和龙王一眼，最后说道：“我会回来。”
他重新回到司机的雨伞之下，一如来时那样，脊背停止，骄傲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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