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此番来不会是想替她报仇吧？”照归话语里带着嗤笑，丝毫不见当年她对顾南亭的敬畏之情，也对，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也许，当初，她出卖穆怀秋的时候，他就应该给照归一个了断的，可他没有。穆怀秋，我真替你不值，她想。
“你自己应该清楚真么做。”顾南亭周身的气息似乎都变得冷冽了，他整个人不怒自威，可他早应该如此的。
照归的右手覆在了她左手的衣袖上，当她自己经常一个人的时候，她总爱做这个动作，在不见天光的黑暗里，那是支撑她走下去的信念。
顾南亭与穆怀秋皆薄幸，若是她能早点看清就好了，何至于如此伤身伤心，害人害己。
也不知怎么，她看着自己主子的脸，竟为他感到悲哀，就连穆怀秋他都还能放弃，顾南亭还剩下些什么呢？
这是照归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如此放肆，甚至连腰杆都直不起来了，“从今以后我为孤魂野鬼，王爷便是那孤家寡人。我们谁都不好过，谁也比不过谁。”
面前是她曾经爱慕的男人，也是一手将她推向深渊的始作俑者，可那人如今端着一副怎样的表情呢？
照归从来都看不透，即使是现在，顾南亭大抵上是来为穆怀秋寻仇的，可他脸上却没有愤恨，除了冷就是笑容。
比如现在，他丝毫不在意照归说的那般恶毒忤逆的话，反而扬起了嘴角眉梢道：“借你吉言。”
顾南亭是不会亲自动手的，她很了解自家主子的习惯，因此他也是定然不会放过自己的。顾南亭在等，等她自己自行处理，可别脏了他的手。
“我会在外面等着。”顾南亭的这一句话便宣判了照归的死期，“别让我为难，毕竟主仆一场。”
他转身到了玄关处，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对于她而言。照归袖中藏着匕首，她若是使出了全力，这一刀便可没入顾南亭的心脏。
可她敢吗？
照归当然是不能的，她自己又几斤几两，她自己还是清楚的。
那她想要活下去吗？
当然是不的，这人间太苦，就连恨意也随着那人一同消弥了，她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顾南亭贴心的给她关上了房门，在门缝即将闭合的那一刹那，她看见了顾南亭眼里翻涌的快意。可照归觉得是他错了，他因有悔的。
但是谁又能说顾南亭心中没有悔恨呢？没有人看的清他，她想就连顾南亭自己都看不清吧！
想到这，照归不禁莞尔一笑，谁说她输了，她这分明就是赢了。
匕首出窍，她亲手扎进了自己的心脏。
记忆回溯，她仿佛回到了初见穆怀秋的时候，冬雪里藏着暖阳，她束着发，一副男儿装扮，似乎是刚完成任务回来，身上还沾着血腥之气。
第一次见面，她是怕穆怀秋的，这人和顾南亭太过相似了，从给她的感觉来说。
往后，她换上了女儿家的衣服，对她分外的好，比亲生姊妹更甚，她便沉溺了下去，无法自拔。
房屋里在没有响声了，到了子夜，正是秦海月湾最热闹的时候，即使是花魁，又有谁能顾及的道。
顾南亭心满意足的走了，也有人在这月夜里撕心裂肺。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皇帝挥动着笔墨的手停顿了片刻，有人来报，六皇子勾结细作之事一切属实，望陛下早做决断。
很快，六皇子便被他传召进了宫。
再次踏足这宫殿是，谢定安心中不知是何感想，他还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他的母妃才薨逝，现在就快到他了吧！
“父皇。”谢定安跪了下来，心中不可谓不悲，他不知道他的父皇是否会给他一条生路。
庆隆帝已是两鬓斑白，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儿子，他的眼底也浮现着无奈，“定安，你早该明白，这么做的后果。皇家的子嗣怎可做出叛国之事？”
“或许这正是父皇所希望看到的局面，不是吗？”当他父皇清醒的时候，谢定安还看不清局面，可现在他是从所未有的清醒，他的父皇却是没了往日的理性。或许身为皇帝，真正用感情的时候唯有永别之时吧！
庆隆帝没有说话，在谢定安眼中这是默认了。
“父皇从六年前便想着用四哥牵制儿臣，系我母家徐式实力过于庞大，父皇这是忌惮了，便从中插手，一直扶持这四哥。好让，好让九弟不再卷入纷争，对吗？”
说道这里谢定安还颇有感慨，他和他的母妃果真是一样的傻，明明看的透，却一直不肯接受，总爱活在那个自己编织的梦里。
他继续道：“父皇，儿臣与母妃都不是傻子。既然您独爱九弟，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生出我们，兄弟相残何其可笑！”
谢定安第一次看见了他父皇的面上有所松动，眼神流转了片刻，恰到好处的滑下了几滴泪珠，悲道深处，声音都有所哽咽。
“这朝堂之上，谁人不知曾经的陛下独爱九皇子，谁人不知如今的陛下大力扶持太子殿下，那儿臣呢？儿臣又应该如何？儿臣也是父皇的儿子啊！儿臣也只是想做父皇的儿子而已。”
“出身非我所愿，可儿臣若是不争，我母妃，徐氏一族又该如何自保？”声情并茂，句句发自肺腑，叫人听了如何能不有所松动，况且还是生父。
庆隆帝上了年纪，这心肠也不似六年前那般狠心，端妃才过世不久，他们这个唯一的儿子，怎么看都应该有些于心不忍。
他这一生着实做过不少错事，今时不同往日，佳人已逝去多年，这下正教他生出了些许慈悲之感。
六皇子谢定安，因他人教唆放下不可饶恕之大罪，因挑唆之人就地正法，念其多年兢兢业业，着革除职位，贬为庶民。
这恐怕是对于谢定安来说最好的结局了，他至少还是保住了一条性命。可是曾经的天之骄子现如今是陷入尘埃之中了。
谢定安接了旨，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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