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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书城 > 霍永安慕珣瑭 > 第九十二章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可那天问,虽然她们没见到,但单凭他能当上南疆大祭司这一条。便绝对不会是什么缺胳膊少腿或是什么心智不全的普通药人。

对面这圣女面色有些不对,霍将军见她这苦笑,有了一丝不太美妙的联想。

果不其然,宴楚歌说道:“他是我娘亲以血饲养的药人。”

陈娘子大惊失色,“南疆不传秘术有二,一是南疆圣女一身血脉皆毒,如何修成旁人无从得知。二是这药人的炼制。药人炼制之法,只掌握在南疆部族长老与圣女手里。前圣女竟将这两个法子合二为一?”

宴楚歌重重地点了点头,为依旧不明其严重性的霍将军解惑,“药人,顾名思义,是不惧任何毒物的似人非人的,怪物!”

说到怪物二字,宴楚歌眼底有痛楚划过。被她拼命压下,低了低头,缓了一瞬心思,接着道:“药人也并非天生不惧毒,而是以南疆特有的毒草喂养大的,越小来炼,越不易失败。因而,南疆许多长老,会寻了婴儿来,从那时养起。”

圣女瞧了瞧霍将军的面色,见她已有怒意,便并未说出,那些被寻来婴孩,多来自大渝和回鹘。

“婴孩无意识,且身体脆弱。如此阴毒法子养大,自然不是残废,便是失智。可天问不同,天问被我阿娘炼成药人时,都已经十余岁了,心智体魄都已发育完备,加之圣女鲜血饲养。便成就了如今的天问。”

他变成了一柄杀人不眨眼的刀。南疆各部族知道她来历的长老,都被天问杀干净了。

是她阿娘临终下的令。

她的蛊术毒术,都不及娘亲纯熟,无法解除娘亲种在天问身上的蛊咒。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幼时便与她相伴的天问哥哥承受巨大的痛苦。

这也是她被软禁这许久也没想过同归于尽的原因。

天问便是再十恶不赦,那也是她同阿娘害的。天下谁人都能指责他,只她不能。可天问,竟不止软禁了她,还妄图出兵大渝!

她是不是做错了?

永安见她面色变了几遍,还是游移不定的模样。只得提醒她:“宴二娘子,我理解你对你娘亲将自己的不幸加诸在天问身上,造成他的痛苦这事,很愧疚。但这并不该是你有意纵容他试图将整个南疆都变得和他一样的理由。”

现在整个事情都已明朗了。

这南疆圣女被软禁已有半年之久,但这南疆出兵还不足一个月,那么想来,与黎真接触过的人,便是那位天问大祭司了。

想必黎真身边那个心智不全的药人,也同这天问有些关系。

还有,半年前,正是她违抗军令,被押回长安受审的日子。如此看来,这天问与黎真勾结,大概是从那时起或是更早时。

他们二人应当是定好,一个拿下南疆,一个夺下大渝西北线。

但结果大不相同,圣女败给了自己的恻隐之心,被天问软禁。而黎真,输给了永安的不死不休。

西北线失利,霍家军开始反击。打得回鹘毫无招架之力。

那天问不傻,选择按兵不动,隔岸观火。半点没有相助盟友的意图,再加上他的盟友黎真,向来不是一个能以常理推断的。所以南疆上层的变动便未曾掀起任何水花。这才能让永安安逸地在长安待了半年之久。也才让南疆暗地里集结了这么久的兵力。

好景不长,回鹘彻底败了,黎真奉命求和。这黎真估计也算到了自己大限将至,便千方百计在临行前联络了自己昔日的盟友。

以回鹘王城的燎天业火为号,博这最后一次。

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敢问一句,南疆在大渝南线,可有暗桩?”

而且最好还是这天问负责的。不然这西南防线被一群南疆蛮子打得溃不成军,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有,是他自己!”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宴二娘子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他在西南驻将面前演了一场戏,救了那将军的性命,得了那将军的信任,便化了一个假身份留在那将军身边当军师。有一年之久了。”

永安握紧了自己手里的长剑,怪不得西南驻军如此不堪一击,不过短短几日,节节败退不说,还死了守城将领。原来是混进了老鼠。

只是不知,这军师的假身份他还用不用。如果不用,那自是极好,若是这天问还用那张假皮混在南线上,那平伯他们可就危险了。

只可惜,这圣女被软禁许久,这外头的形式,她定是不清楚的。

圣女也没想到,天问竟然筹划了这些,她继位以后,说要放天问走的,可他死活不答应,说要为她效力。

她因阿娘的事本就对他有愧,听他这样说更是羞愧难当。便准许他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可没想到,当日那忠诚,那誓言,竟都是假的。更没想到,他所谓的自己喜欢的事情,便是制造更多的杀戮和不幸。

原来,他早就受够了准备报复回来,现在想来,该是对她阿娘忌惮太过,才等到她接任圣女之后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吧。

还好这些年她从未透露过自己真正的身份,也不曾暴露过自己的姐姐。

不然,天问第一个开刀的,哪里会是大渝南境,必是翡翠城无疑。

那圣女复又开口要说些什么,便被永安抬手制止了。

“有人来了,脚步很轻,呼吸却重。离这里有十步之遥。”

霍将军眼疾手快将陈娘子塞回了石室里,并以最快的速度合上暗道。

自己并未跟上,反而躲进了一旁的柜子里。

宽大的柜子,永安站立刚刚好。

不过才藏好,那人便开锁进了门。

正是去而复返的天问。天问换了一身暗红色的礼袍。原本漫不经心地神色在与圣女对视时陡然严肃。

“是谁给你解开了布巾!”谁敢靠近尊贵的木塔圣女!

天问只觉心里无名火气,烧地他十分难受,只想大肆报复,屠杀。

柜子里的霍将军,也注意到了圣女的眼睛,轻拍自己脑门,竟把这事忘了!

圣女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柜子同暗道的方向,将无异样,才佯装镇定道:“有人来救我了,大祭司,你是困不住我的!”

天问听到她如此回答,却笑了,并一步步靠近她,“我倒是忘了,只要圣女愿意,便没有什么是您做不到的。”

他将那布巾捡起,又缠回自己腕上。

“我的木塔啊,才分别片刻,我竟然都十分地思念你。”

略带凉意的指尖,在圣女的脸颊上划过,带着十足的暗示。

圣女既不顺从,也不反抗。

低垂着眼,仿佛被他轻薄的不是自己。

他不过就是这样装装样子罢了。可这次,他的手指,在她脸上留恋不去。

圣女皱了皱眉,刺道:“大祭司的手这样凉,可是沾了多少同族的血?”

天问神色不变,但却收回了自己的手,“我还未与你说过吧,我出兵对上大渝南线了。明明形势一片大好,可如今却节节败退。我若读过兵书,也不至于此吧。”

邪魅的表情带上一丝迷茫。不是冷嘲热讽,而是真的觉得自己应该读兵书的认真神情看得圣女心里一疼。若不是她阿娘,他也的确可能有读兵书的机会的吧。

可是全都毁了,他的未来,他这个人。都毁在她阿娘手里了。

“不过呢,今天有人走到了这里,朱雀楼下,三道障外,自称邹管家,要寻你。我觉着有意思,便将人追上,留下来了。我的主上,他是不是与你的家人有关?”

圣女的确对他心中有愧,也一直想补偿他些,让他尽可能地欢乐一些。

可这补偿多一些,并不代表她要连自己的身世一并交代清楚。不巧,她的姐姐正是她的逆鳞,不论是谁,触之即死。

“你把他怎么样了?”

这是头一次,圣女看他的眼神带了杀意。

天问见她动了真怒,连锁链都要挣开了,便不再试探,“不过是个管家,我能将他如何,请过来住上两天罢了。”

天问拿过梳子,将圣女的辫发拆开,细细地替她梳理,还一面喋喋不休,“我的木塔,我从见你便一直在猜你的身份,听你会说大渝话,便想到,或许你会是大渝人。”

没想到是真的,也没想到她的身世会同翡翠城相关。

“怪不得主上要我杀掉所有的长老!”不然,那些长老哪能同意拥有外邦血脉的女子接任圣女。

世人都知那些长老是在圣女接任那一年接连去世,可他们并不清楚,这些长老,早在他主上在时便已经中毒。他所做的,不过是送那些人一程罢了。

他的手很巧,不多时便给圣女换了一个新辫发,坠上玛瑙和玉石,她依然是那个纤尘不染的南疆圣女。

“我的木塔啊,我原以为,我会很开心的,一个低贱的药人,成了所有人的大祭司,高高在上,接受所有人的叩拜和仰慕。可是我不开心,非常不开心。是不是只有将他们都炼成药人我才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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